天蒙蒙亮时,上房中旁氏和顾弦勇也起身了。
上房经昨夜龟奴们一番洗劫,后又被官差搜找过,一片狼藉,桌椅还倒着,也未曾收拾。
内室的当间儿地上还碎着一地瓷片,此刻旁氏依在床上,手中抱着孩子,正掀开衣襟喂奶,想着若顾家没倒,这孩子多的是丫鬟乳娘伺候,哪里用自己喂养,她的眼泪就禁不住往外冒。
旁边顾弦勇腿上胳膊上都绑缚了白绷带,一早就被婆娘一阵鬼哭狼嚎的吵的头疼。
“哭什么哭!老子还没死呢,你这嚎什么丧!晦气!”他被揍的浑身疼痛,歇了一夜竟然更甚了,得子的快活劲儿过去,接着便是养孩子的愁苦,正烦躁着呢,禁不住骂道。
旁氏却也不怕他,柳眉倒竖,道:“昨儿那容妈妈的话你也听到了,还剩下三天,去哪儿弄一千两银子!那明月楼就是一群土匪,到时候弄不来银子,又不敢动那两个贱人,知道咱们和那两个贱人不对盘,还不得拉了妾身去抵债啊!如今好,妾身这肚子里的肉也掉下来了,还不用再费事打了孩子去,妾身哭我这孩子可怜,才生下来就要没了娘,妾身若是进了青楼,这孩子……呜呜,这孩子可要怎么活呢,这还是不是你的种呢,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怎么一点都不担心!”
她可没有忘,昨日那容娘子走前的话,说是交不出银子就拉她去抵债呢。
顾弦勇瞪大了眼看向旁氏,道:“你一个月子里的婆娘,青楼要你干什么,你这娘们一天到晚瞎想什么!真以为自己是天仙了?”
旁氏却冷笑起来,道:“月子婆娘怎么了?你还指望着青楼那些人仁义不成?以为他们干不出这等事儿来?”
旁氏如今轮到了自己,怕了惧了,却不想,当初怎就主动去招惹明月楼,狠心将顾卿晚送去窑子。
而顾弦勇闻言也是心里一跳,是啊,那些人就是豺狼,逼良为娼,做皮肉生意的,什么龌蹉事儿没干过。那容妈妈一瞧就是不吃亏的,到时候真交不出银子来,说不定真会拿了旁氏抵债。
旁氏如今不足双十年岁,可比庄悦娴要年轻。
且旁氏是他自己挑选的媳妇,当年他也是风流浪荡子,能挑中旁氏,足见旁氏的容貌过人,虽然比之顾卿晚还是差点事儿,可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啊。
顾弦勇蹙起眉来,喃喃道:“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
旁氏翻了个白眼,啐了顾弦勇一口,道:“那你还不赶紧的想法子,妾身可是刚给你们顾家留了香火,可是顾家的功臣!”
顾弦勇面色阴沉,琢磨起来。
只他平日里是个不学无术的,这会子哪里有挣钱的法子?思来想去的,倒忆及一事儿来,眼前一亮,道:“这事儿我看还得从晚姐儿身上想辙。”
旁氏不觉有些失望,白了顾弦勇一眼,道:“那死丫头脸都毁了,还能想什么折!”
顾弦勇却摇头,兴致勃勃的道:“你不知道,前几日我在前头街上听隔壁修脚的王老六说,这前头的烟花巷每年都有两场青楼盛会。一场是比美的,这另一场却是专门比丑的。这比美的不用多说,就是各楼里选出头牌姑娘来,大家在一起在这盛会上选出个洛京花魁来。哪个楼的姑娘成了花魁,自然能成为这烟柳巷窑子里的翘楚。只这等事儿,各地年年都不乏,虽也热闹,但却没多少新意,倒没这每年的比丑盛会来的新鲜刺激,引人期待。”
旁氏听的却是目瞪口呆,道:“青楼姑娘比丑?这事儿可新鲜了,照你这么说,那楼子里的丑姑娘倒成香饽饽了?这男人们哪个不是爱那鲜嫩多娇,貌美如花的……”
顾弦勇却摆手,道:“你先听我说,这比丑自然不是选了长相丑的姑娘去参比,相反,选的还是美貌姑娘,只不过比的时候,却要这貌美姑娘们把自己的脸蛋装扮成丑样子。你想,这样一来,那妖娆的身段,顶着一张丑脸,岂不更得趣味?况,这平日里难免更容易被姑娘们的脸蛋儿吸了注意,这变丑了,身段才能瞧出个高下来,有那貌美的,身段却要逊色一筹……”
顾弦勇说着,啧啧两声,面露淫色,摸了摸嘴,又道:“可做那事儿,还是要身段好了才有滋味。就说去年,紫夜楼里的暖心姑娘,平日被楼里的三个貌美姑娘压的死死的,可人家在这比丑盛会上,就敢在脸上贴了一张臭猪皮,这脸让人恶心,却,妖娆的身段更勾人,一举就成了比丑的花魁,如今紫夜楼这头牌,可不就是暖心姑娘的?这说这比美盛会,比的是张漂亮脸蛋儿,这比丑盛会,比的就是姑娘们的身段气质,巧思慧心了。”
旁氏听的只觉匪夷所思,张大了嘴,半响才道:“好似也有点道理,只有对自己身段有自信,才敢将这脸面往丑里装扮……晚姐儿的身段倒是一顶一的,可人家那是装扮的,晚姐儿那是真毁了脸了!这哪儿能一个样!”
顾弦勇却道:“这可未必!晚姐儿脸是毁了,可那身段却货真价实,那一身冰肌玉骨,都是从小娇养出来的,用的都是宫里头的秘方,哪里是青楼女子能比的?再说,你不懂,这男人有时候就喜欢点刺激的……”
他说着又淫笑了两声,才道:“兴许晚姐儿那张脸让有些男人看着,更有兴致趣味呢,美玉有瑕,倒也别有滋味。总之,我看这事儿可行,你莫管了,明儿我再琢磨下这事儿,回头便寻容娘子去商量。”
顾弦勇混迹青楼楚馆,却是知道的,有些人就有那折磨人的嗜好,各种花样百出,对这种人来说,兴许顾卿晚这样的还更有味呢。
更何况,顾卿晚还有个官宦小姐的出身。就像是碾落如泥的娇艳花瓣,揉捻起来有股别样的征服感。
旁氏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觉心中泛起嘀咕来,却也在心中祈祷,顾弦勇的主意能有用。
耳房中,顾卿晚是被一阵瘙痒给惹醒的,睁开眼睛,就觉得被子里有个东西在拱啊拱的乱动,引得她手腕一阵痒。
顾卿晚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来,却从被窝里带出一只金毛球来,被被子挂了一下,从手腕上掉落下来,在素面被子上咕噜噜地滚了两下,四脚朝天地躺着,露出肚皮上一片白毛来。
顾卿晚愣了一下,惊喜的叫道:“兔兔!”
那小东西已经是灵活地用前爪扒拉着被子,一屁股坐了起来,两只前爪搭在一起,交叉在胸前,仰着毛茸茸的小脑袋和顾卿晚对视,眼神显得特别无辜可怜。
小东西的坐姿就像个小淑女,琥珀色的大眼泪汪汪的,好像在怪顾卿晚太粗鲁,将它从手腕上摔了下来。
顾卿晚心里软成一片,笑着抬指,用食指点了点它的小脑袋,道:“兔兔对不起哦,我不知道是你呢,你怎么在这里?”
兔兔双手搓了搓,扭着身子躲开了顾卿晚的手,好似对顾卿晚摸它的头很是不满,一脸傲娇的转了个身,用屁股对着她,吱吱的叫了两声。
顾卿晚一时有些傻眼,又好笑的紧,继续用手指一下下戳着小东西的屁股。
触手,柔软,温热,像一团棉花,又像猫儿脚底的小肉垫。
顾卿晚越戳越起劲,可兔兔实在太小了,被顾卿晚戳了几下,竟然身子一翻,咕噜一下又被弄了个四脚朝天。
“吱!”
一声极为人性化的叫声发出,好像在控诉顾卿晚的粗暴举动,与此同时,它朝天的前爪后腿也使劲在空中蹬踹了两下,像在使脾气。
“哈哈。”顾卿晚却被逗的笑出声来,双手将兔兔捧了起来,凑止面前,道:“好了,别生气了,我真的不知道是你,不是存心摔着兔兔的,也不知道兔兔不喜欢别人碰脑袋呢。”
她言罢,那兔兔盯着顾卿晚认真的看了半天,接着竟然一下子蹦了起来,猴子爪子在顾卿晚的鼻子上踹了一脚,这才又灵活地跳到她的掌心,滚了两下,又用脑袋上绒绒的毛蹭了蹭她的右手拇指。
小东西的力气太小,踹在鼻子上就像一根羽毛扫过,自然不痛。
可这个不吃亏的性子,却是太叫人震惊了!
古代的动物都这么聪明吗?还知道一报还一报的道理?
还有,这给一棒子再塞个甜枣的行为又是怎么回事?
顾卿晚愕了半响,这才笑了起来,道:“这回好了吧,咱们扯平了啊?”
兔兔又吱吱叫一声,屁股抬起来,爪子勾着顾卿晚的手指,身子灵活地在她指尖荡秋千一样一甩,便又扑到了她的右手腕处,接着那里便又传来了熟悉的舔弄感!
顾卿晚翻过手腕来,兔兔果然又在一下下地舔着那朵莲花胎记。
顾卿晚瞧着这一幕不觉出起神来,动物的触觉和嗅觉都要比人来的敏锐,这墨猴更是动物中灵性的存在,要更敏锐一些。
这朵玉莲花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呢,为何竟会连番的吸引着兔兔这般?
“顾二爷,快去看看吧,你家大嫂被紫夜楼给抓走了!”
顾卿晚正暗自琢磨,忽而院子里传来了喊声,她闻言面色微变,再顾不上旁的,忙忙起身套了衣裳,出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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