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祁再次落到实处时,又是独身一人了。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山崖边。
山崖高悬,往下能看见一片苍茫的雪白,往后能看见在白云缭绕中只余一角的雪山。
而两颗蛋就那样依偎着,坐落在离悬崖不远的地方。
这两颗蛋一颗带着蓝色的水波纹,隐隐有龙纹浮现,一颗带着鲜红的火焰纹,隐隐显现出凤凰纹。
苏祁直觉没错的话,那应该是自己的凤凰蛋。
至于另一颗蛋,苏祁想来想去,觉得可能是应龙。
目前以他有限的记忆,认识的龙就烛九阴和应龙,烛九阴以刻板印象来说应该也是火焰纹。
苏祁正这样想着,不远的云中晃晃悠悠地飞来一个小兽,他的翅膀比起身体小太多,不知道是因为山崖边风大还是翅膀实在不堪身体的重负,看起来随时会摔一跤。
它飞得费劲,看得苏祁心中一阵担忧。
那青黑色毛发,一看就是混沌。
不过这个混沌比起上一个记忆之境看到的幼崽状态更小,和刚出生的小狗崽一样,似乎是才刚降生。
小混沌晃晃悠悠地落到崖边,湿漉漉的小鼻子不断嗅着,然后摸索着到了两颗蛋的旁边。
小混沌围着凤凰蛋嗅了一圈,灰棕色的眼睛忽地亮起,然后张开大口把凤凰蛋吞了下去。
苏祁看得大惊失色。
不是,你不要老婆了?就这么给吃了?!
那边的小混沌吃下凤凰蛋后宝贝地用爪子摸了摸肚子,然后看了一眼在他眼里是水蓝色的小东西,伸出短短的小胖腿蹬了一脚。
应龙的蛋被踹翻晃晃悠悠滚到崖边才停下来,而小混沌早就双爪抱着肚子晃晃悠悠地飞走了。
苏祁不禁失笑,这是多大仇啊,还没出生就把人踹飞。
……
苏祁跟着小混沌来到一处院落——是才建成不久的昆仑之墟,规模不大,白墙琉璃瓦,被结界笼罩,内部四季如春。
小混沌晃晃悠悠飞进来,苏祁老远就看见长发如雪的白泽一只手插着腰在照看小崽子们——饕餮盖住眼睛的长毛不知被谁剪的稀巴烂,他眼睛还没睁开抱着穷奇的脑袋在啃,穷奇想飞起来躲开饕餮,被梼杌的尾巴缠住小脚甩在地上。
梼杌捉弄完穷奇,尾巴又不安分地把一只似牛似羊又似麒麟,额上长有一角的幼崽小兽绊倒。
那小兽是幼崽獬豸,獬豸刚刚学会站立,小表情很严肃,结果猝不及防被梼杌拿尾巴绊倒摔了个狗啃泥。
白泽怀里还抱着一颗蛋,上面沾满口水似乎是刚刚从饕餮嘴里夺出来的。
“饕餮!给我松嘴,啃完睚眦的蛋啃穷奇,你要把你哥吃了吗?”白泽生气地说着,又扭头去看调皮捣蛋的梼杌:“梼杌!你刚刚把天禄的蛋扫树上害我和烛龙找半天,现在又欺负你哥欺负獬豸是吧?”
混沌晃晃悠悠飞进来也没有能幸免,他被白泽看见揪着后颈提起来:“混沌!你又跑到哪里去?!你知不知道我和烛龙找你半天?!”
屋内的烛九阴闻言从窗户里探出头来,他的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鸟窝,他说:“找到混沌了?我这边总算把重明和毕方哄睡了。”
白泽嗯了一声,目光缓缓落到在他手里哼哼唧唧挣扎的混沌圆滚滚的肚子上,他额角跳了跳:“你又把什么东西吞到你的混沌空间里去了?吐出来。”
小混沌不知道白泽在说什么,用胖嘟嘟的爪子捂住肚子,冲着白泽呲牙,似乎在警告白泽这个东西是他的。
白泽一个头两个大,深呼吸了一口气,还是被气笑了:“还没满月呢,就知道到处圈地盘占东西了?”
“梼杌。”白泽把睚眦的蛋递给从窗户里翻出来的烛九阴,提着混沌的后颈叫仍旧锲而不舍把獬豸绊倒的梼杌:“把你弟肚子里的东西抖出来。”
白泽说完把混沌丢给梼杌,梼杌闻言眼睛一亮,拿尾巴接住混沌,用尾巴缠着混沌的后腿举在空中抖。
苏祁被面前这副萌宠乐园似的场景,萌出一脸血,又有些幸灾乐祸白泽那焦头烂额的模样,一时间都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
“烛龙!”白泽没再管被梼杌抖得眼冒金星的混沌,他左顾右盼问道:“旋龟呢?旋龟到哪里去了?!”
白泽说完一抬头,发现鸟头龟身的旋龟四脚朝天地挂在一旁的梧桐树上,正努力地想把自己翻面,白泽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梼杌!你又把旋龟扫树上去干什么?!”
白泽说着去看梼杌,话刚落音,被抖晕的混沌呜哇一声把凤凰蛋吐了出来。
白泽的愤怒一瞬间烟消云散,他表情惊喜地说:“混沌!你找到刚降生的凤凰了?!”
混沌哪里知道什么刚降生的凤凰,满脑袋小星星地被梼杌丢出去,砸到旋龟把旋龟砸下树终于翻面成功了。
梼杌非常骄傲地舔了舔爪子,又一个尾巴横扫把刚想学会走路迈出第一步的獬豸又绊倒。
“什么?!凤凰降生了?!”烛九阴左手抱着睚眦的蛋,右手抱着貔貅天禄的蛋,闻言顶着鸡窝头高兴道。
白泽把凤凰的蛋抱起来,珍爱地擦了擦:“难怪今早天有异象。”
他说完眼眸里闪过一丝白光,似乎推算出了什么,他道:“应龙也和凤凰一起降生了,就在昆仑之巅的悬崖边,你快去看看。”
烛九阴连连点头回屋放蛋,高高兴兴地准备去找弟弟。
“你呀,怎么光把凤凰捡回来了,你的混沌空间又不是吞不下两颗蛋。”白泽抱着凤凰的蛋把扑腾半天没从树上下来的混沌拿下来。
混沌还有点晕,脚踩在实地上差点摔倒。
“狸力。”白泽放好混沌又冲在蹲在墙角修墙的一个棕发棕眸,肌肉壮硕的男人说:“再给凤凰和应龙搭个窝吧。”
狸力黑眼圈深重,似乎没日没夜干了很久的活了,他头也不抬不耐烦道:“你就不能多招个工吗?你要累死我啊!”
白泽无奈笑笑:“不是还有刑天帮忙吗?”
“他有个屁用,说要逮住穷奇,结果把墙撞坏了,还得让我来修!”狸力提起这个就更来气了。
“能不能把吼和孟极那两个临阵脱逃的家伙逮回来?!”狸力说道:“降生的神兽越来越多,忙不过来还往山下跑!”
白泽耸耸肩,如实承认:“打不过。”
“而且烛龙怕吼你又不是不知道。”白泽又补充。
“叫刑天去抓啊!”狸力崩溃了。
“孟极那么会藏,刑天那个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的,下山会走丢。”白泽叹息道。
要不是还得修墙,狸力真想两眼一黑晕过去算了。
两人话语间烛九阴已经抱着应龙蛋回来了,他喜滋滋地举着蛋说:“白泽你看我弟,和我像吧。”
白泽眼尾抽了抽:“……”
苏祁看到鸡飞狗跳的昆仑之墟日常差点笑晕过去,昆仑之墟怎么和个托儿所似的。
狸力干活效率很快,修好墙又哼哧哼哧地给凤凰和应龙搭了个窝,为了省事两个蛋共用一窝。
因为屋里各个小兽的窝已经占满了,加上凤凰喜欢晒太阳,所以白泽把凤凰和应龙的窝放在朝着梧桐树的窗边。
他安置好凤凰蛋和应龙蛋,就去照顾其他小兽了。
獬豸今天学走路,被梼杌物理打击了n次,摔得一身灰,是该洗个澡了。
还有重明和毕方,睡醒了又打架,白泽觉得应该让狸力扩大一下昆仑之墟,给每个小兽一个房间。
烛九阴那边不仅要逮满地跑的穷奇,又要不断把被梼杌用尾巴翻面的旋龟翻过来,还要给饿得啃地的饕餮投喂,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白泽刚把重明和毕方分开,给獬豸洗了个澡,一扭头就看见混沌爬上了窗台,鬼鬼祟祟地又要把凤凰蛋吞下去,而且小脚还嫌弃地抵住应龙蛋,不想让这个坏蛋沾到一点自己的宝贝蛋。
“混沌!”白泽抱着獬豸,见状大喊一声提醒道。
混沌一个激灵一脚把应龙蛋踹出了窝,而后咕咚一声又把凤凰蛋吞了。
小混沌感受到怒气冲冲靠近的白泽,连忙扇着翅膀就要离开。
“梼杌!抓住你弟!”白泽冲着逃到梧桐树上躲避烛九阴的梼杌喊。
梼杌闻言尾巴一甩缠住混沌的腿,把混沌吊了起来,又开始晃,直到凤凰蛋被混沌吐出来,才一甩尾巴把混沌丢出去。
混沌被丢出去刚好砸到飞在半空给烛九阴吐舌头的穷奇,两个人又给墙开了洞。
那边修被重明和毕方打破的屋顶的狸力奔溃大喊:“老子刚修好的墙!!!”
梼杌舔了舔自己的爪子,佯装不是自己惹的祸,一跃跃进了屋子里。
这样的日常,每天都在发生。
刚降生的神兽们没有开太多灵知,全凭本能和各自的性格在行事。
于是苏祁就看到,梼杌每天都要拿尾巴欺负人,受害人上到烛九阴下到还没破壳的貔貅天禄;穷奇每天都要到处乱窜刑天逮不住他,把墙开了一个又一个的洞;饕餮每天都到处啃,啃完地啃树啃完树把目光对准了还没破壳的几个小蛋;獬豸学会走路了,作为正义的象征他经常掺合重明和毕方的斗争,然后三个兽天天叽叽喳喳呜呜嗷嗷不知道吵什么,一生气又把屋顶开个洞。
狸力则是每天修完这个修那个,抽空还得扩充一下昆仑之墟;烛九阴带完这个带那个,白泽一边带一边算然后又捡一个回来。
偶尔吼和孟极会回来添个乱,啊不对,带一会儿娃,遇到不乖的孟极哇哇哭,吼哐哐揍。
至于混沌,他热衷于把凤凰蛋吞进混沌空间,还喜欢时不时踹应龙蛋一脚,似乎很不满两个蛋在一个窝里。
日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某天混沌抱着凤凰蛋躲到梧桐树上又打算吞掉,他还没下嘴咔啦一声蛋裂了个缝。
那边屋里头,烛九阴刚把吃了个桌子的饕餮哄睡下,一扭头看见自己弟弟的蛋在地上,还裂个缝,心里一咯噔还没来得及叫白泽,就见裂缝扩大一只龙爪伸了出来。
他每天焦头烂额都忘了,应龙蛋蛋壳坚硬非常,外力一般是破坏不了的。
“白泽我弟他生了!”烛九阴拽着刚把还没长毛的九尾捡回来的白泽喊。
“节哀,你还有一个弟。”白泽把螣蛇蛋举给烛九阴看。
烛九阴:“?!”
另一边梧桐树上,咔啦一声凤凰蛋彻底裂开,还没长毛的凤凰眼睛都没来得及睁开,忽地喷火把混沌的小脸烧得焦黑。
混沌呆住了,他傻傻的,忘记了嗷呜,只是瞪大眼睛看着蛋壳里的小鸟。
小凤凰的眼睛睁开,黑溜溜的眼珠里半晌才水雾退散,倒映出混沌焦黑的小脸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