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出去后，林浩又安抚了我一句：“没事，司葭，刚才子爵是开玩笑呢，你别放在心上。”
但我总觉得林浩的表情有些变化，就像是阳光被云层遮蔽，不似刚才那般明朗。
我张口欲言，但见林浩无意再说刚才的事，便幽幽闭上嘴巴，动手做事。
很快，两杯咖啡，两杯红茶就妥了。我们一人端着一张托盘出去。
放到茶几上，黄子爵选了咖啡，胡之菲犹豫了一下，选了红茶。
只剩一杯咖啡和一杯红茶，林浩却笑着看看我：“司葭，这杯给你。”
他自觉地拿了咖啡，要把红茶留给了我。
我不忍心他处处要为别人考虑，就笑说：“我今天还挺想喝咖啡的。”
将红茶和咖啡换了个边，林浩见状抿了抿唇，表情似在克制着什么。
他不再看我，转头对着胡之菲和黄子爵，专注地投入到工作之中，他一边解释着条款，胡之菲也一边敛起了眼眸，认真看着条款，从他们的言谈中，我也逐渐入戏，以自己的理解，咂摸出了些意思。
刚才张总说的并无夸张，合同是一年一签，但除了有底薪有提成，如果业绩达到预定目标，还有持股奖励。
黄子爵岂是轻易看好胡之菲，或者说仅用“看好”这两个字，实在是说得浅了，他根本就是要砸钱来捧她，至于持股奖励，这种条款从我的角度理解，既是对主播的前景看好，还是对她未来成长的制约。
换言之，要是其他公司想挖她，那成本可就更高了。
而此刻，在胡之菲这里，持股激励确实能牢牢拴住她的心。
黄子爵真是个商业人才，虽然都是富二代，黄子爵是在正经搞创业。仔细回想起来，他本来做的是个投资公司，只对这家mcN公司有持股，现在却将公司全部买下来，成了他麾下的全资子公司，作为发展的重心。
这种思路的转变，肯定也是因为他看到了直播行业的广阔前景。目前，还有很多人觉得直播赚的是一时的快钱，可黄子爵却看到这是未来的行业发展趋势。
只能说，在旁边旁听着的我，像是被上了一堂生动的商业课。
反观胡之菲倒像是一腔热血，一上头就扑进了直播行业，后来货源、供应链断了，她便放弃了。在商业上，她才是初入行的新手，只摸到个门的小卡拉米。
如此一来，她全身心给黄子爵做主播，从自身的性格来说，确实是对她而言更优的选择。
因为创业有点像是制作由几块木板拼成的水桶，不是由某一块长板决定桶子能不能做成的，而是由短板的数量和长度决定的。
我心中感慨，觉得自己看不懂的事情，在黄子爵办公室里的两个小时里，似乎又看懂了一些。
至于我们作为朋友，曾质疑过胡之菲的决定，甚至努力劝说她别放弃自己的梦想，其实也是建立在“无知”基础上的自以为是罢了。
一阵打印机的咔咔声之后，林浩拿起一支派克笔碰了碰我的手：“司葭，要你签字了。”
放在面前的是一份商业保密协议，针对内容是当天的商业谈话和胡之菲的合同条款，我正要俯身落笔，林浩却说：“不着急，仔细看一下。”
我点点头，逐行浏览过，又转头看林浩，因为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林浩此刻又对我微微一笑，说：“只是以防万一。不过，养成读条款的习惯很重要。”
他的轻声耳语，让我心头一暖。就像是心湖中吹过的一阵暖风，微微漾出波澜。
“嗯，谢谢提醒。”
我克制住了不去过分解读他的表情，低下头，刷刷刷签上自己的名字。
合上笔盖，我心头又漾起某种激动，像是新世界的大门在我面前徐徐展开。
从前，我所以为的职业，大体分为医生、教师、警察、公务员，社会公认的那些。在企业里面就职的，我一律认为是文员。像法律和金融，似乎离我的生活很远很远。
那些人就像是笼着金光的佛菩萨似的，我们平民百姓，只能举目瞻仰，没有身临其境的份。
至于创业，更是如此了。
我理解的创业还停留在“开个小店”的层面，我以为李驰那种就叫创业，可其实跟做个公司，好像完全是两码事吧……
我再度感到了自己的渺小，这个世界那么大，而我的世界却那么小。
签完合同，黄子爵将文件锁进柜子，然后打了个内线让张总过来。
张总笑嘻嘻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总裁大人，有什么吩咐？”
“我们这边结束了。你那边还有什么事吗？”
“嗯，摄影和灯光都准备好了，等菲菲过去试镜。”张总说完，又笑着邀请，“司姑娘，你也一起过去瞧瞧吗？”
胡之菲笑着站起身，揶揄了我一句：“司葭，你是要跟我去呢，还是要跟林浩单独在一块儿呢？”
我窘迫极了——难道只有这两个选项？
黄子爵说了句：“反正我和林浩也没事，不如一起过去看看好了。看看新的团队配合得怎么样？”
“好。”林浩无所谓地耸耸肩。
“那你们先去，我们稍后就过来。”黄子爵拍拍林浩，对我们交代完，又转而对林浩耳语了两句什么。
我便跟着胡之菲进入了影棚。
影棚的布景主打一个高雅，粉紫色系，浅灰色亚力克墙板，旁边是一圈高定的衣柜和置物柜，仿佛走进了大小姐的闺房。
一旁还放置着一张欧式沙发，茶几上面摆着英伦风的三层塔茶点。
胡之菲一走进去，从容逛了一圈，镜头跟着扫了一遍。
随后她坐在梳妆台前，整个架势感觉就是在自己家里似的。
胡之菲在镜头前很自信，完全没当做是在表演，就像是生活日常似的，随意抽出一张卸妆湿巾抿掉唇上的口红，对着镜头开始说话：“刚才见了个闺蜜，说我嘟嘟唇已经落伍了。姐妹们，你们说，果冻色系是不是真的不适合我？”
胡之菲又开始拿桌上的珍珠耳环在耳畔扣上，一边说：“一会儿呢要去喝下午茶，姐妹们帮我选一款不掉色的，然后又能搭配我今天的妆容的。好不好？”
她随手打开一排唇膏，每一个都拧出来，对着镜头说：“今天闺蜜送我的这一套，全部是这种裸色系的。但是裸色系我第一次用诶，是不是不太显气色啊。”
“你们说，我先试哪一款？”胡之菲一个个点过去，字幕组就开始动起来，“1、2、3、4、5、6、7、8，正好8个色号。你们说，先用上哪一个色号？”
“先这个好了，7号，我的幸运数字。”胡之菲对着镜子抹了起来，抹完以后相当惊艳，镜头拉了个近景，我站在摄像师旁边看得津津有味，原来带货直播是这么做出来的啊。
这时候，旁边的张总推了推我：“助理，助理上去。你先客串一下。”
胡之菲在纸巾上擦了一下唇色，“真的不掉，一点都不掉。”展示给镜头之后，放到一旁，对着我说：“助理帮我拿一下湿巾。”
我给她递湿巾，她抹掉口红，交给我，说了一个4号，我又把4号递给胡之菲。
“哇唔，这个好像更好看诶。”胡之菲一边抹着一边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