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茂忠有明显的“抢功”嫌疑,他手下的一千人,原本应该是申屠令坚带领的,没有明确任务,因为申屠令坚作为龙翔军都指挥使,行使的是“总指挥权”,可以佯攻,也可以观察,总之要“伺机而动、不要冒险”。
李煜强制要求,申屠令坚不得过于深入之后,就只能执行佯攻任务,真正的主力应该是陈德成。
结果,刘茂忠部这一千人,愣是打出了三千人的动静,还不停擂鼓,吸引周军攻击。
好处是,越来越多的周军水师兵力,启动战舰之后,直扑刘茂忠,结果执行佯攻的申屠令坚,以及正面攻击裕溪河口的陈德成,以及基本没有遇到阻碍。
坏处是,刘茂忠在“群狼围虎”的战术态势之下,迟早有被全歼的危险。
龙翔军再能打也没用,周军水师出动五十艘战舰,你这边大小加到一块,还不到三十艘。
见状,申屠令坚果断放弃佯攻任务,转为主动进攻,先是楼船点亮火把、高挂灯笼,旗手在楼船顶端挥舞火把、令旗,号令陈德成继续前进。
然后,命令奋力摇橹、加速航行,全军擂鼓、喊杀震天,在相距刘茂忠五里左右的水面上,拦腰截断周朝水师。
这个时候,张琼已经赶到了裕溪河口,站在水师营寨的了望台上,他果断地下令,全军出击,一艘船都不能留在水师码头上。
副将石卿有点着急,提醒道:“主帅,巢湖水道已无战船可用了!”
言下之意,水师全军出动,万一唐军攻破裕溪河口,就能沿着水道、毫无阻隔地进入淮南腹地,甚至陈兵巢湖,也不是没可能。
“勿要多言!另,派人督促赵彦徽立即出战!”
张琼不是刚愎自用,他来的第一天,就敏锐地发现,裕溪河口的特别之处。
水师原本的位置,也就是朱凯杰、刘宁杰“二杰”与信王李景达激战、身死的位置,位于裕溪河口较东的地点,这里有大量滩涂,吃水深的地方较为隐秘,出入很不方便,难以实现快速应敌的目的。
在裕溪河口西侧,也就是张琼设置的水师位置,河口是典型的“葫芦型”——因为正对着兴嘉坝,常年沉淀的泥沙、杂草等物,导致连接长江的“口”很小,大船并排两个通过都比较困难——巢湖水道进入长江之前的一大片水域,非常宽阔、吃水很深,是理想的战舰陈列港口。
在这种地方修建水寨,布置木桩、江锁、滚龙档等,根本就不需要,因为唐军到了这个地方之后,大船根本就进不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军慢慢调度、驶入长江。
有利就有弊,大船进不来,小船没问题,如果唐军派出大量小船,堵死出口,相当于作茧自缚。
因此,张琼做了两手准备,除了加强出入口的巡防之外,就是将一些战船直接陈列在长江沿岸。
后周迎战刘茂忠的几十艘战船,之所以能够行动迅速,原因在于,这些船根本就没有停留在裕溪河口之内,而是沿江陈列,算是水军中的“机动力量”。
如今,登高一望,南唐这是下了血本了,不是几艘船来骚扰,而是大型舰队发动进攻,那就必须全军出动,否则,自己的几百条船就困在水营里,动弹不得。
……
张琼吩咐完之后,自己也快速上了楼船,号令应敌。
“哼,江南鼠辈,还敢来偷营,今天让你们有去无回!”
巧了,申屠令坚也是这么想的。
“哼,旱鸭子、北侉子,今天让你们全都下江喂鱼!”
结果,第一波吃亏的是申屠令坚,原因就是“太急功近利”了。
江上雾气并不重,可深夜情况下,容易造成视距误差,艨艟战舰快速靠近之后,正欲进行火箭压制,结果距离后周战船太近,劈头盖脸迎接了一顿机弩、礌石、铁汁的洗礼。
后周也有楼船啊!
《武经总要》记载的楼船:“战格树蟠帜,开弩窗、矛口,外毛毡皮革御火,置炮车、礌石、铁汁,状如小垒。”
铁汁,就是那种打铁花的铁水,-_-||。
好歹也和南方政权打了这么多年,造船工业也不弱。
幸亏龙翔军的艨艟战舰是经过特别加固的,外面不仅有牛皮,还镶嵌了铁板。
一番折腾,总算没有船毁人亡。
申屠令坚碰了一鼻子灰,正欲撤退,对方开始喷火。
后周也有猛火油柜啊!
并且,在猛火油(石油)获取这方面,后周要比南唐容易得多,南唐需要与契丹交易,来源是甘肃一带的地表油田,而后周地盘(延州即延安)就有!
一连串吃瘪,并没有打击到龙翔军的信心,反而让内心的怒火更盛。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忍辱负重、备赛多日的拳击手,开启自己的“复仇之战”,一上来被对方一顿王八拳揍得鼻青脸肿,但没有伤及要害,接下来,就是更为专业的攻击方式。
楼船四面攻击,艨艟护住两翼,号兵、旗手快速传达列阵指令,黑夜中,最显着的就是楼船高处的令台(指挥塔),三面旌旗在火光的照耀下,不断舞动,犹如一只从江中伸出去的手臂,高举着一个火把。
以楼船为中心,龙翔军战舰迅速分开,散如满天星。
后周水师惊奇地发现,原来战船是可以划的这么快的。
龙翔军的主要优势,就是在水面上的机动性,长江不是静止的,后周军队想要稳定战船已经很费劲了,而龙翔军驾驶走舸、如履平地,开始在混战状态下来回穿插。
下半夜时段,清风徐来,气温下降,江面雾气渐渐散去。
点点的火光之中,双方箭矢、投矛往来流星一般。
在视野变得清楚之后,龙翔军的转机来了——
走舸之上,龙翔军从容不迫地放下钩矛、长槊、弓箭,打开船上的“弹药箱”,拿出来“燃烧罐”。
凑近火把之后,火苗子“噗”地窜了起来,接下来,抡圆胳膊!
一、二、三,走你!
正在玩命喷火、射箭的后周水军,被眼前的一幕搞糊涂了。
南唐水师走出了女墙,嘴里“嗨哟嗨哟”地喊着,笑嘻嘻地冲自己扔火球。
如果朱凯杰还活着,刘宁杰还没挂,他们一定会大声疾呼:“快撤!”
可惜,这群张琼的手下,没有吃过这方面的亏。
龙翔军的投掷的角度极为刁钻,绝不是砸到战船上就拉倒了。
哪儿是窗口,哪儿有缝隙,哪儿人多,哪儿是存放桐油的位置,全都门清。
从某种意义上说,后周的造船技术,不仅是大量借鉴了南方政权(包括吴越在内),甚至是直接照抄图纸。
苦训一年多的龙翔军,对船体构造了如指掌,对准大概位置,闭着眼睛也不会扔偏。
“这是什么玩意儿!”
双方接近的船只,都在着火,不同的是——
南唐的主要是外部着火,后周的会从里面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