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赞知道,检验自己是否“真心投唐”的时刻到了,立即下令火头军,前往康照河边上垒灶。
毛镗出主意:“赵将军,还是要给赵彦徽写封信的。”
“对,应该写,就说,在下倾慕将军已久?”
毛镗官位不高,但贵在经验丰富,他想了想说:“不,赵将军,你要倾慕的人,应该是张琼。”
一旁的李恕听了,脱口而出:“妙妙妙!如此一来,赵、张二人间隙越大,互相提防之心越甚!”
赵赞也回过味儿来,一笑说道:“那在下就在信中,多加一笔,好好表达一番对赵匡胤的臣服之心。”
这一招更有效,赵赞身为原后周高级将领的“二阶梯队”,对于赵匡胤与赵彦徽之间关系,十分清楚,也了解到“陈桥兵变”过程中,赵彦徽因为反应迟疑、支持不力而被赵匡胤怀疑的事情。
毛镗竖起大拇指,夸赞道:“赵将军,真是将才也!”
赵赞也来了一波商业互吹:“毛将军,真是贵人也!”
这气氛,三人就差烧黄纸、斩鸡头,结拜成异姓兄弟了。
是夜,康照河东岸,灶火熊熊燃烧,米香、肉香、酒香阵阵飘来,远道而来的赵彦徽部饥肠辘辘,眼巴巴地看着。
但是,没人敢过河,赵彦徽下了死命令,全军保持防御阵型,同时下令自己这边火头军赶紧做饭。
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全军上下,一片埋怨。
“这特娘的算什么事儿,大老远来了,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听说了吗?河东边的是保信军,不是张琼这边的,唉,还是跟着皇帝(郭宗训)好啊,有饭吃。”
“张瘸子(张琼腿上箭伤x2)太不够意思了,咱是来帮着他打保信军的,结果,保信军管咱饭,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了,咱当兵的,让打谁打谁……”
按时间算,康照河东岸的第一锅米饭煮熟,已经是酉时三刻(晚上7点)了,李恕亲自带人渡河,给西岸的赵彦徽部送饭,可谓诚意满满。
赵彦徽听说之后,很犹豫,但也只犹豫了片刻,就下令说:“饭可以吃,酒不能喝!”
一怕误事,二怕下毒。
李恕也不在意,求见赵彦徽,一走进营帐之后,倒头便拜:“赵指挥(赵彦徽),还记得汴梁李恕吗?”
赵彦徽不冷不热,将人扶起来之后,问了一句:“你在戍卫营做过飞骑校尉?”
“不错,是在刘守忠的手下,先帝三征淮南的时候,跟随田重进一同南下。”
刘守忠?赵彦徽想起来了,他现在已经投靠了张永德,赵匡胤提起来就咬牙切齿!
想到这里,不由一阵唏嘘,说道:“李兄弟,数年未见,没想到再度相逢,你我已经各为其主。”
李恕也叹口气:“时也运也,赵指挥,我等被困淮南,也没想到朝中发生如此大的变故。对了,这里有一封信。”
“哦?”
赵彦徽接过来,看完之后,脸上有些不自在,信中的内容,赵赞完全一边倒地奉承张琼,看他的意思,是想让自己作为说客,向张琼求情、甘愿投降,重新回到赵匡胤的麾下。
“李兄弟,在下有一事不明,既然赵节度(赵赞)想要回到宋国公麾下,为何早不行动?”
李恕一怔,没想到赵彦徽会这么问,幸好,他脑子反应比较快。
“之前,赵节度受形势所迫,率众归顺李重进,后又与张防御使(张琼)发生误会,这才将和州一分为二、各自坚守,如今,宋国公人马大增、锐不可当,赵节度自然有借口投诚。”
赵彦徽点了点头,这句话,说得合情合理。
可总归听了不舒服,自己的官位是虎捷右厢军指挥使,本不该如此对待。
这次南下,原本是与高怀德一起支援寿州,莫名其妙的被召回之后,领了一群乌合之众来到和州,而先一步到达这里的张琼,根本就不鸟自己。
罢了,大局为重。
“李兄弟,赵节度的意思,我会代为转达的。”
“好,赵指挥,饭食会继续送来,让兄弟们先吃饱饭。”临了,补充了一句:“放心,酒水绝对无毒。”
赵彦徽脸一红,笑道:“哪里话,你我有同袍之谊,在下从未怀疑。”
“如此甚好,告辞!”
李恕走后,赵彦徽脸色又恢复了冷峻,下令道:“军中将士,不可饮酒!”
李恕说的是实话,赵赞就算是蠢货,也不会在“一河之隔”的两军对垒情况下,在送给对方的酒中下毒,当然,主动送饭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真心照顾赵彦徽。
关键在于一个字——拖!或者说,疲军之计。
一路奔袭,人困马乏,吃饱了就睡,哪儿那么便宜?东岸不停的敲敲打打、叮叮咣咣,每隔半个时辰送点饭来,就这么吊着一万多人的胃口。
一直折腾到亥时二刻(晚上10点),正是人睡意正浓的时候,东岸逐渐偃旗息鼓,聒噪之声渐歇。
赵彦徽这边,火头军刚到一个地方,无人接待帮忙——也不客观,张琼派人给赵彦徽、副将孔云章,以及军中小头目送了精美食物——累死累活也就准备了三千多人的饭,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三千人一口饭没吃,又累又困,实在熬不住了,早就睡过去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足够张琼的肠子悔青,再选择一次,他一定会放下自己的傲慢,好生招待远道而来的赵彦徽。
子时刚过,莫愁湾,龙翔军驻地。
龙翔军都指挥使申屠令坚、都统制刘茂忠、都虞侯陈德成,身披盔甲、肋下佩剑,身后是号兵、旗手。
三人面前,是整整齐齐的战舰,楼船、橐船、艨艟、走艇、快船……每一艘船上的龙翔军士兵,一脸悲切,一脸无辜,一脸辛酸泪!
他们手中的长槊、弓箭、钩锁,在火把的映照下,泛着寒光。
脚下,则是一箱箱“燃烧罐”,已经从普通的陶罐,升级成了专门定制,带有把手,能够扔的更远。
申屠令坚用悲愤的语气吼道:“龙翔军的兄弟们,现在,你们回忆一下自己的艰苦训练!”
一句话,将所有人的痛苦记忆唤醒了——
每天训练操作战船,破碎的摇桨,足够堆成一座小山;
身处双手,全都是老茧,已经看不清手掌纹路;
两条胳膊,一条粗,一条细,在经年累月的投掷练习中,身体已经严重的不对称、不协调;
每天举着十几斤的三棱铁槊,对着空气乱扎……
“不,我不要想起来!”
【陵南篮球队附身】
申屠令坚擦了一把眼泪,喊道:“兄弟们,机会来了,我们可以……终于可以出击了!”
呜咽的哭声,从龙翔军队伍中传来,一开始声音很小、抽泣之音,渐渐地,五千老爷们儿放声痛哭。
妈的,终于可以打仗了!
哈哈哈,呜呜呜~
看时辰差不多了,申屠令坚一声令下:“全军进发,目标,兴嘉坝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