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部门准备,演员就位!”
工作人员举着场记板:“《斐然有羽》第十场第一次开拍,三、二、一,Action!”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光洁的石板地上。
一股淡淡的沉香气息扑面而来,屋子中央供奉着云家先祖的牌位,在燃烧的烛光下更显庄严。
“师兄,起来,你不能再跪了!”
栗沅扮演的云沐羽噌地站起身,伸手去拉旁边还跪着的殷北乔。
大师兄殷北乔带着受伤的膝盖已经跪了一个时辰,此时双手无力地撑在身侧,两只膝盖隐隐渗出血迹。
“不可,我们犯了禁......该罚。”
殷北乔垂首闭眼,无力地劝说着,“沐羽你乖,别闹......”
栗沅蹙眉而立。
他知道自己说服不了殷北乔,师兄这个人一向迂腐古板,阁主不发话,他就是把膝盖跪烂了也不会起来。
怎么办......
祠堂内一阵沉默。
屋外围观的众人也是一片屏气敛息。
取景框前的副导演刘艺神情专注!
祠堂罚跪的这一场戏拍得还算顺利,他绷紧的神经稍稍缓了缓。
不错,今天开了个好头。
林衍不愧是红了几年的演技派,这种虚弱无力又循规蹈矩的状态,演得非常到位,实在是没话说!
而栗沅,一个新人,演起戏来却轻车熟路,没有丝毫生疏感。
真是后生可畏!
镜头里,两个演员情绪很到位,导演没有喊“咔”,这场戏依然在继续。
栗沅抿紧双唇, 眼神坚毅。
片刻后,他像下定决心般跺了跺脚,“你等我,我去找师傅求情!”
随即飞奔出去,摇臂摄影机就在正前方随着他慢慢移动。
穿过祠堂外的檐廊,他脚步在青石板上飞速踏过。
衣袂翩跹的白衣少年一路奔向石壁后的一间堂屋,嗓音紧促而焦急:
“阁主,阁主!”
郑荣海一袭暗纹织就的玄色长衫,只背影便觉得是个老成持重的大人物。
他正在浇花,闻言便回头看了一眼。
一旁侍立的仆从恭敬上前,接过了他手中的铜壶,另有一人捧上来一条丝帕。
郑荣海不疾不徐地接过帕子,擦了下手。
“喊什么?”
他敛眉肃目地瞥了一眼来人,厉声喝道:“没规矩!”
栗沅心里暗暗点头。
郑荣海这一嗓子,语调沉稳,中气浑厚。
的确是有几分老戏骨的威仪!
嗯......
可惜了,我也不是吃素的!
外头起风了,吹动屋内的帘帐,仆从们鱼贯而出,跑去关窗门。
栗沅悄然抬眉,瞬间进入表演状态。
丰神俊朗的小世子云沐羽此刻神情急切,一个箭步冲上前,跪倒在地:
“阁主,求您让大师兄起来吧!
他的腿前年在边塞被冰寒之气侵袭,每到阴雨天就发作,疼痛不已。
今日私自下山都是我的错。
您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师兄已经在石板上跪一个时辰了,实在是经不住了啊!”
少年说话的声音很大,如捶敲重鼓,又带着几分颤抖与凄切,回响在空气中!
话音一闭,小优和朱鲜妍都忍不住激动地对视了一眼。
这,这沅宝的台词功底也太强了吧,好有气势!
说话时的嗓音犹如珠玉落盘,真好听啊!
原本背对着栗沅的郑荣海倏地转过身来,他嘴角微抖,看向栗沅的眼神怔忡了几秒。
他意外地发觉,这小子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长得一副芙蓉面、杨柳腰的瘦弱样子,说起台词来,居然还挺有水准!
这一大段词,一字不差。
而且抑扬顿挫,情绪饱满,让人一听就能感受到那种心焦如焚的急切感。
行。
勉强算你有资格站在我面前,没浪费我的时间!
郑荣海虽然看不上小鲜肉,但他讨厌的是那些个装扮油腻、演技草包,又不肯下苦功钻研演技的年轻人。
然而,对于真正有实力的演员,不论年纪,他都是欣赏的。
他之前遇到过好些个小鲜肉,拍戏只关心番位是不是靠前,戏份多不多,衣服好不好看。
根本沉不下心来钻研角色,演出来简直不忍直视!
那些人在片场不是演技夸张就是走位错乱,甚至连台词都记不清,搞得他每次都要陪着NG好多次。
渐渐地,他就对这些唱歌跳舞出名后,又转来演戏的年轻人有了刻板印象。
刚才。
栗沅一上来,只说了这么一句台词,就听得他心头一颤!
凭他多年演戏的经验,这样的台词功底,没有十年八年的实拍经验,根本练不出来!
这小子,怎么做到的?
难道真跟那些个草包有所不同吗?
但之前董顺不是跟我说,他演技烂的视频都在网上传遍了吗?可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现场摄影机还开着,容不得郑荣海多想。
他回过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栗沅,压下心头的疑虑,继续接着演。
“哼!你居然还有脸来求情。”
郑荣海广袖一甩,大步一跨在太师椅上坐下,脊梁笔挺,宛若松柏。
眼神中闪烁着不怒自威的精光。
“明知道我云溪山的规矩,还敢撺掇你师兄犯禁。”他大掌一啪,八仙桌都被震得嗡嗡作响,“我看你是翅膀硬了,想造反!”
说完,他还犹不解气,指着跪在地上的栗沅诛心:
“云家满门被屠之仇未报,你居然还有心情跑出去喝酒?
好你个侯府世子,简直是寡廉鲜耻、狼心狗肺!”
一段话骂完,郑荣海呼吸急促,面色涨红,似乎真是被气得不轻。
栗沅低头垂眸,久久不语。
这个时候,云沐羽并不清楚眼前的人,其实就是间接害死自己全家的罪魁祸首。
他这会儿只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年,满脑子都被殷湛灌输了仇人是皇家,是睿王爷的信息。
他的心情从满十八岁的雀跃,到被罚的懊恼,转为了此刻的悔恨!
心思千回百转,体现在行为上,那就是少年人的热血沸腾,头脑发昏。
半晌,秀美绝伦的一张脸缓缓抬起。
栗沅眼眶蓄泪,将落未落,胸口似乎憋着一句话,欲言又止......
又过了一瞬。
清瘦俊雅的白衣少年,面色惨白,神色凄楚。
他脊背挺直,俯下身去,郑重地朝对面的人磕了三个响头。
“阁主,求您饶过师兄,我,我这就下山去杀了睿王,给我爹娘报仇!”
掷地有声地丢下这句话后,栗沅干脆利落地站起身,转身就奔出门去。
听到这话的郑荣海霍然起身,一脸怒容朝门外大喝一声:
“混小子,谁准你下山了?
你给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