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着走上前去,调笑道:“原本本王应该揪住你的胡子将你一顿好打,可惜了,你没胡子!你一老头没事剃什么胡子呀!”
那白发老头苦着脸说道:“六爷玩笑了,奴才……奴才十二岁进的宫做的宫人,自然是没有胡子的!”
“宫人?薛青园里也收留宫人么?”
白发老头只得解释道:“园子那么大,总得有人打理。且庵堂那里住着的都是女尼,弄个大男人在那里管着不太好听。当初太祖皇帝宽容她们让她们落发为尼,自不会为难他们,更是护着她们的声誉,没有这些恩典还不知当年的事情要过多久才能安定下来呢。”
派一个宫人太监来管理一下也算是一种恩典,更是一种监视。
白发老头此时却是疑问道:“还不知六爷今日到此是为何事?”
刘梦棣笑道:“本王最近从集市上买了些美人儿,里面有不少的漂亮姑娘。她们姿色虽然也都不错,但……本王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什么?”
“还能是什么?看腻了!本王听说你这里养了不少的漂亮女尼,所以过来看看!”
“六爷!”白发老头惊道:“这里的女尼都是上了年纪的,不合您的味口,您还是算了吧!”
“本王的事情也轮得到你来管?”
刘梦棣冷笑一声之后那宋琏便走了上来,将那白发老头一把就拎了起来,而后轻轻地放在了一边!
白发老头见得宋琏力大无穷也不管多说什么,见得刘梦棣带着人直往里闯,他也只得跟随了上来,防止再出点什么事情。
刘梦棣领着五叶庄一众随从在园子里慢慢地逛着,嘴里还说道:“你们这园子修得不错呀,想来没少费心思打理!薛错常来这里游玩吧?”
白发老头连忙应道:“六爷玩笑了,薛阁老逝世有些年头的了!”
“他的魂就没回来过?芙蓉园、豫王府都闹成什么样了,这里想来也不太平吧?”
“六爷您真会开玩笑!”白发老者干笑了几声。
突然刘梦棣停下了脚步,指着远处的一个小土包问道:“那是什么?怎么会有一个土包,像是坟头一般!”
白发老头连忙应道:“那就是一个坟头,碍了六爷您的眼,还请六爷您见谅!”
“呵!”刘梦棣笑出了声来,“没听说薛阁老埋这里来了呀!他也不会葬得如此草率吧?”
白发老头说:“六爷您不知道?”
“知道什么?”
“那是工部周尚书之妻的坟头!”
刘梦棣好奇地问道:“周元甲的妻子怎么会埋在这里的?”
白发老头应道:“周尚书的出身您知道吧?他父亲就只是个木匠,要有多穷就有多穷,最后也是穷死的。周尚书虽然十分争气,考得了一个举人,但他……六爷您别与他人说是奴才与您言道的!”
刘梦棣笑道:“谁不知道本王嘴里吐出的唾沫星子都带着七步离魂散,世间有几个人会信本王的话?你且说你的吧!”
白发老头接着说:“一般人中了举,周边的乡农们就会将自己的田地挂靠在那名举人的头上,即使给那举人税赋的一半,他们也能免了另一半去。可周尚书则不同,他并不让任何人将田地挂在自己的头上,且十分鄙视这种行为,所以即使他中了举,过得也是十分潦倒的。”
刘梦棣点头说道:“这话本王还是信的!周元甲的确是那样的人!”
白发老头又说:“因为生活拮据,周工部没有银子住客栈,所以便住进了这薛青园里来了!”
刘梦棣笑了一声摇头说道:“怎么可能!薛青园是薛家的私产,是谁想住都能住得进来的么?本王都得要砸门这才能进来呢!”
白发老头连忙应道:“就是薛阁老还活着的时候让他住进来的!”
刘梦棣疑问道:“周元甲还没出仕之前就与薛错认识了?”
“自是认识的,他们的事情您还不知道么?皇上不太喜欢薛阁老,有意让其致仕,于是便打发他去监考会试,不想让他在内阁里呆着。周工部参加的那场会试,即是薛阁老主持的。当时周工部之妻背着他带着鸡鸭与一筐的鸡蛋就去了薛阁老的府上!”
“哦!是有这事!”
这件事情刘梦棣曾对刘泷说过,他当然是知道的,只是刘梦棣不知道这件情会让周元甲住进薛青园里来。
刘梦棣于是问道:“后来呢?薛错如何让周元甲住进这里来了?”
白发老头应道:“那样的村妇送那样的礼,即使薛阁老没能亲见,但也是记忆深刻。他派人打听了一下周工部,得知那是一个清廉之人,有意抬举,于是便让他们夫妻住到了这里来!”
刘梦棣摇头说道:“这不对吧?天下有多少的穷书生,他薛错就能可怜的过来?周元甲一定是做了什么事情使得薛错另眼相看吧?”
白发老头哪里敢言话别的,他只得应道:“这老奴便不清楚了。”
关于周元甲的事情刘梦棣其实还是知道一些的,谁让周元甲是五爷党党首呢。
就连秦谦当年还在陇西时的事情刘梦棣也都查得清清楚楚,他就不可能没查过周元甲的过往。
当时的情况是,周元甲的妻子带着那些农家东西去找了薛错,让周元甲脸上无光。
周元甲因为怕被人诟病,在考前不敢亲自登门,所以便写了一封书信,并找了一个乞丐给了一文钱,远远地看着那乞丐把书信交到了薛家的门房里。
薛错因为好奇周元甲妻子的举动,所以便打开周元甲的信看了一眼。
周元甲的字也只能算是中规中矩,但他的文采极好,看得薛错是连连点头。
周元甲在信中说,自己的妻子是个农妇不懂规矩,请求对方原谅,并且自己来参加会试主要的原因并不是想当官,而是为了证明自己是有中进士的本事。
最重要的是周元甲在信中写道,如果皇帝想让自己当官,自己一定能把官当好。
如果皇帝觉得自己的出身有问题而不让自己当官,自己也一样能在乡间把书教好。
他是以此来说明自己真的不是为了前程去找薛错,中不中贡士其实并不是太重要。
他的意思总结起来就四个字“简在帝心”。
而当时薛错的情况与周元甲却是极为相似的。
他自己想要留在内阁,但刘泷却是想让他把位置腾出来给秦谦。
薛错心中有些感慨,打听到周元甲在长安城中竟然居无定所于是便让他们夫妻二人住进了薛青园里。
之所以会是薛青园,是因为那里是有皇帝的密探在里头。
他想让皇帝知道自己为了给皇帝选拔人才是费尽了心思,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贤者。
并且薛错还借机去慰问了一下周元甲。
也正是因为在薛青园的这次见面,奠定了将来周元甲的步步高升!
周元甲是个苦出身,极能站在别人的立场上去理解他人。
他一眼就看穿了薛错此时的处境,并劝说薛错,皇帝即是心意已决,那就不是薛错能抵抗得了的。
此时最好是在皇帝刘泷发难之前,主动将内阁首辅的位置让出来,能最大限度的换到致仕的优待与好处。
薛错最后也是听了周元甲的劝,在会试以后主动以身体不好辞去了朝中的职务,避免了与刘泷的直接冲突。
但薛错却是没有就此放弃,甚至在朝中布了一个极大的大局!
古人的退休与现代的退休极为相似,一般来说都是升一级以后退休。
在免去职务以后古人还会保留一定的荣誉职位,以便拿到一份特定的工资。
有的时候当事人可以不要这些待遇,让朝廷拉自己的孩子一把,一般情况下朝廷也是不会拒绝的。
但薛错却不要这些,即没有让皇帝拉自己儿子一把,也没有推荐自己学生,而是问皇帝能不能给他的堂侄女加一个份位!
薛错的侄女即是后来任翰林院掌院薛铎的女儿,也就是五皇子的母妃薛贵妃。
刘泷觉得这个要求并不难办,于是便同意了!
因为薛家与裴家的一些瓜葛,使得裴家成为了陇王党,而薛氏则全成了太子党。
这就导致了薛贵妃的身份极为尴尬。
说句不好听的,皇帝的寿命一般不会太长,刘泷将来万一英年早逝,那自己是会被下令殉葬呢还是削发为尼,或是在冷宫里与别的太妃一起为伴?
薛贵妃想要为将来打算,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母凭子贵了。
最好是五皇子能当了太子,即使不能,只要五皇子有一个一字王的封号,自己的下半辈子也就算是有着落了。
当薛贵妃想给自己的儿子谋划点什么的时候,却发现薛家人里却是没有一个人帮自己的。
因为此时薛氏在朝中当官之人全都是太子党,更没有一个人愿意改换门庭成为五爷党。
薛贵妃直到此时才发现对自己最好的即不是自己的父亲,也不是自己的哥哥,而是当初那个用致仕换来自己贵妃之位的堂叔薛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