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的寝宫,裴寂静静地望着手中的玉珏,手指不断在玉珏上篆刻下的“卿”字上抚过。
裴寂调查了季怀瑾和江绾卿的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约早在两人幼时便已定下。
后来江家遭遇不测,江绾卿独自一人投奔了季怀瑾。
若是没有之后的一切,说不准他们二人还真能成婚。
想到这里裴寂突感烦躁。
既然如今江绾卿已经是神殿供奉的神明,裴寂自然不会让江绾卿的东西落到季怀瑾的手中,更不会让他们两人的婚约继续存在。
他将玉珏放在手掌心,仿佛透过它再看向江绾卿。
殿内的香炉,青烟袅袅。
明月被云层遮盖,忽而一阵风吹开了寝殿的窗,卷起了裴寂的衣袍。
一只墨青的蝴蝶从窗外飞进来,绕在他的身边。
那蝴蝶正巧落在了玉珏之上,裴寂抬手想要碰它,却惊动了蝴蝶。
蝴蝶在裴寂身旁转了两圈,随后便向窗外飞去。
像是引着他前往一个地方。
裴寂眼神一暗,将玉珏收入怀中走出了寝殿。
穿过碎石铺就得花径,入眼便是一处占地百亩的荷塘。
如今正是荷花盛开之季,月色下池水波光潋滟,满池的荷叶随风晃动摇曳,抬头便是一座飞檐翘角的凉亭独立于池水之上。烟雾缭绕,宛若仙境,似梦似真。
一切都变得不太真切。
冥冥之中,那只蝴蝶竟然带他来到了这里。
缭绕的云雾让面前的景象更显怪异,裴寂眼神顿时变得凌厉。
帝王之位,本就惹人觊觎。
刺杀,投毒,逼宫,裴寂经历了不少。能走到今天,他手上早就浸满了鲜血。
面前这些,不过是有心人装神弄鬼罢了。
裴寂冷笑了一声,玄金长袍融在夜色之中,他是染血上位的九州帝王。又岂会怕这些?
袖摆之下的利刃闪着寒光,他倒要看看是谁竟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搞鬼……
只见亭中央站着一单薄的身影。
“陛下,别来无恙。”
……
亭中人,梦中人。
影对双人,梦亦生妄念。
裴寂藏起眼底的警惕,转而露出一抹微笑,“别来无恙。今日你来的早了些。”
江绾卿见他显然已经接受了这里是梦境,便松了一口气。
从裴寂一人走出宫宴之时,他便迈入了江绾卿设下的幻境。
这处荷塘虽然与皇宫之中的一模一样,但是却不再是原本的荷塘。云雾缭绕之外,空无一物。
江绾卿总感觉在裴寂的寝殿中与他见面有些奇怪,所以她就将见面的地点改为了外面。
不过她只做了这一处幻境,若是裴寂不信的话,她再扩大些范围也来得及。
现在看来裴寂已经接受了这里是梦境。
江绾卿顿了一顿,抬眼看向裴寂,面不改色地说道:“陛下,今日饮了酒,睡得自然早了些。”
裴寂端起江绾卿推到自己面前的那盏茶,放在嘴边点了一下。
“原是这样。”他轻轻将杯盏放下,抬眸眼底闪过寒光,“你为何要戴着面具见朕,从前你入梦从未戴着面具?”
戴着张面具就想来蒙混过关?这张面具怕就是障眼法的关键。
裴寂倒是要看看面前这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从未真正相信过,江绾卿入了他的梦。那日虽然自己从寝殿的床上醒来,但梦中的一切真是的令他不得不多想。
今日这个好机会,他想要令对方露出破绽,却不想江绾卿眉头一挑,随口说了句:“说的也是。”
她抬手摸到耳后的机关,缠丝银面脱下落到了她的手中。
裴寂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动作,逐渐攥紧的手却暴露了他不平静的内心。
她竟然敢将面具摘下……
江绾卿将面具扣在了桌上,“真是好久未摘下,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
江绾卿生了一双标致的桃花眼,世人都说若是女子长了一双桃花眼,必然眼神似醉,楚楚可怜。
可江绾卿眉如翠羽,眉尾上挑,似是剑眉带着一丝英气与清冷。而那双桃花眼也就少了许多柔情可怜,平添了锐气。
双眸明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让人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神族,是四海八荒出了名的出落凡尘。江绾卿自重生后,受神力影响,面容上虽无太大变化,但给人的感觉却变了许多。
此外作为恶毒女配,容貌自然不用多说。
玄天宗时的江绾卿极少与人来往交谈,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冷艳不易靠近,而此时的江绾卿一方面是觉醒了记忆,一方面是已经成神,带给人的感觉除了不易靠近更多的是不敢亵渎。
那双淡漠的眼睛仿佛能看破世间的一切阴暗的存在,令人不敢与之直视。
别人不敢,不代表面前这位帝王会放过这个机会。
而此时的裴寂紧紧盯着面前的人,指尖掐入掌心也不自知。
因为面前这人的一颦一笑,都如他记忆中的那人,别无二般。
世间怎么会有两人长得如此相像。
裴寂陷入了混乱,他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自己,面前的一切究竟是个圈套,还是他的梦。
可若真的是他的梦,为何如此真实。
究竟是谁派来的人?
季华容,康王,或是玄天宗……
裴寂的眼底又变的深不可测,不过,坐在对面的江绾卿并没有看出裴寂的异常,在她的理解中,帝王的情绪本就是变幻莫测,就算今天裴寂的眼里出现了“调色盘”她也不会多震惊。
现在江绾卿正在心里盘算如何将裴寂手中的玉珏要回来。
她思索着开口,将话题往宫宴上引。
“陛下,今日宫中夜宴可还顺利?”
裴寂抬眼看向面前和“江绾卿”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心中有个猜测,或许这人知道今天发生的一切。她这样问是想试探什么。
她想要知道的事情,要么关于玄天宗要么季家。
裴寂观察着她的表情回复道:“顺利。”
江绾卿看似不经意地接着说:“说起来,我和今日赴宴的人颇有些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