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说到这里，基本上都明了了。
我本想适时打断，好让他不在痛苦的情绪里继续消磨。
但是，他的愤怒如洪水猛兽般倾泻下来，完全没有停歇意思。
好吧，说出来兴许也是好的。
那么小的年纪，本就不该承受过多。
“那家人实在太可恶了，怎么能在一个女人身怀六甲的时候，对她提那么多无理的要求。”
“他们说什么，要是不同意，就不用结婚了，就让他背上一个未婚先育的名声，以后想嫁出去都难。”
“现在孩子也这么大了，流产已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说是孩子成型之后只能引产，那样的话，跟杀人无异，杀人的罪孽可就深重了，要是不想造孽，就听他们的，少要点钱赶紧嫁到他们家。”
小卷毛越说越气，说到这里已经双眼猩红。
我赶紧给他默念静心咒，希望他在诉说完这件事情之前不要突然癫狂。
“呜呜呜……”
不知不觉，小卷毛已经哭了出来。
“当时，我多么想告诉她，我不怕死，直接杀了我也不要让那一家人得逞，但是，我还没有降生，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不会听见的。”
“他几天几夜跪在佛祖面前，希望得到佛祖的指示。那时候，她已经难过得连饭都吃不下了，吃了就吐，吃了就吐，但她还是坚持吃东西，在想清楚之前，一点都没有亏待我。”
“不知道是不是佛祖给了他指示，最后她终于走出了自己的魔障，勇敢地把我扼杀在了腹中。”
“当时我看到那一幕真的好爽啊，她把我的遗体直接装进筐里放到了那家人的门口。”
“丢了儿媳妇又丢了孙子，那家人痛哭流涕。叫嚣最厉害的老头见到我的遗体的那一刻直接晕了过去，而他们的儿子也最终跟他们反目成仇，说什么‘我早就说过不能这样做，你们非说你们有经验，怎么着，当年你娶媳妇就是这么娶得呗。’”
“在那以后，那个男人还来骚扰过我妈，但是我妈经历过这一切之后已经彻底清醒了，找了个大师把我超度了之后，便离开了这个地方。”
小卷毛满含热泪，道：“还好，她的爸爸妈妈向着他，跟她一起举家搬迁，彻底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所有的事情都说完了，小卷毛眼睛里的阴煞之气才慢慢消散。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无不唏嘘。
“我以为这种事只有书里发生过，没想到现实生活中也有……”
大军媳妇接过我的话说道：“是啊，我只见过类似的，是那女的怀的孩子压根不是那男人的，这有目共睹，大家都知道。”
我不知这种时候该作何安慰，只是说道：“恶人自有天收，你能做到不怨恨，已经很伟大了，放下吧，只有你放下，她才可能真的放下，母子连心，你们两个人是有心灵感应的，你要是一直难过，她也不会好受。”
“是啊，孩子们，你们想要啥，阿姨都去给你们置办，你们放心，阿姨不光这次给你们置办东西，只要阿姨活着，清明寒食，必有一祭。”
小卷毛听到大军媳妇的话，微微愣了一下，随后脸上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容。“谢谢阿姨，其实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以前心中总是憋着一股气，现在说出来，再听到您的话，好像轻松了许多。”
论宽慰人这一点上，还是得看女人，我心里默默地对大军媳妇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当了妈的人，哄孩子真是一套一套的，不管活的还是死的，只要是孩子，都能给你哄得乐开花。
出于对人性的关怀，我也多加关心了一下，“那就好，希望你往后能真正释怀。不过今天你说了这么多关于你母亲的事，有没有想过去看看她呢？也许她也一直在想念你。”
小卷毛摇了摇头，“我怕吓到她，而且我现在这样，也不知道能不能靠近她。”
我眯起眼睛，笑道：“傻孩子，可以托梦呀。在梦里相见，不就吓不到了。”
小卷毛眼睛里闪过一丝期待，“真的可以吗？”
我点点头，“试一试，毕竟你们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的母子情份，或许可以。”
小卷毛坚定地点了点头，“嗯，我想试试，我想试试。”
我给柳公子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帮下忙，这么复杂的事，凭我一己之力，可能办不太到。
毫无疑问，柳公子给了我个白眼。
白眼归白眼，不过他还是照做了。
“闭上眼睛，放平思绪，尽量去想跟她重逢的画面。”柳公子冷冰冰地说道。
很快，小卷毛身上的气息变得更加平和，仿佛已经在梦中安睡。我看着他，心中默默祝福他能够顺利与母亲在梦中相聚。
过了许久，小卷毛缓缓睁开眼，眼中带着欣喜的泪花。“我见到妈妈了，她还是像记忆中的样子，那么温柔。”
众人都欣慰地笑了。
给一个圆了梦，就不能让其他境遇相似的人旁观，柳公子相继让每一个孩子都跟自己的母亲见了一面。
当然，做完这一切，他肯定会给我一个迷之微笑。
做完这一切，五个小婴灵的脸上都洋溢出了真正属于这个年龄的笑容，而大军媳妇也开始张罗着记下他们想要的东西，等他们魂归地府之后，再一一烧给他们。
“我想要一个玩具飞机。”
“我想要一个电话手表。”
“我想要新衣服。”
“还有，还有，我想要一个梦幻城堡，里面装满了玩具，每天就算只待在房子里，都会很快乐。”
……
他们越想越多，大军媳妇记都记不完。
而柳公子这时的耐心基本被消磨完了，道：“你们一口气想清楚，等到最后一起说，东一个西一个的，还干不干正事了。”
“哦……”
可能是柳公子过于严肃了，他们刚刚展露的小孩子的神情立马不见了，转而又是一副受尽委屈，可怜兮兮的样子。
我一见这情景，立马道：“你们别怕，他这人说话就是冷冰冰的，你放心，不管你们想要啥，他都会掏钱的，他可大方了。”
“嘿嘿。”片刻，那婴儿般的笑容再次洋溢在他们脸上。
“好啦，我们现在先做正事，只有把眼前的一切事情做完，你们刚才要的东西才能真正得到不是。”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