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莫急,且看茶盏清香,烛火飘摇,听我娓娓道来~”
酒馆内,窗户紧闭,门楣上钉了厚厚两层的棉布,噼里啪啦的火炉散发出橘黄明亮的光芒,配合随处可见的烛台灯盏,倒也是为说书老者平添几分神秘色彩。
酒客茶生,或闲谈,或吃食,但终敌不过外界呼啸的风雪。
说书老者一身墨衣,烛火下,半张明处的脸上皱纹如同沟壑般堆叠,随着声情并茂的话语而颤抖着,眼中却不似暮年,反倒有几分锐利,像是一把归鞘的剑般。
“试问天下英雄无数,多少英俊才郎,多少可歌可泣!
但在五百年前,此界并非如此。
重练气,轻体魄,皆寻登仙大道,而流离不断。
这凡人头上站着修士,修士头上站着仙人,但凡机缘出,便是无尽杀劫。
例如仙人显威,破碎山河不在话下,决堤漫水,又不知死了多少凡人。
追寻武道终身,却也不敌一气之威,宛如土鸡瓦狗,顷刻裂解。于是便有了凡人进贡,为仙者献力,以求庇护之说。但仙外有仙,某日杀劫至,莫说头上主子,哪怕是远在村居之人,恐怕都无往生之路!
苦啊,惧啊!哪怕逃身荒野,亦要担心野兽袭击,食不饱腹。
咦?我们在荒野森林处处危机,又吃不饱饭,来了这仙人界,还是如此,那我们这不是白来了?”
酒馆内哄笑满堂,空气中充满了欢快的气氛,就连那刺骨的严寒都驱散不少。
“这人啊,比鸡的命都贱哩~
不过这种局面在五百年前的某一天就变了!”
啪!
木板一拍,老者悠悠说道:“那日与往常无异,万里晴空,天上分不清是飞鸟还是修士,街头巷尾依旧有莫名惨死的凡人,亦有侠义之士出没。
忽然!
那乌云如同大军压境,阴沉沉,直降头顶,那是无边无际!就连修士仙人都是为之色变!
据说,在那极北之地,漫天光彩,红的绿的白的……攥在一起,美不胜收!
那儿本来有一座大山,高百丈,千万雷霆落下,竟是直接被夷为平地!而更是奇妙的是,后来再看,那座山又好端端的在那儿!
而是谁在那里渡劫呢?这个谁也不知,谁也不晓,甚是神秘!
但能确定的是,这位前辈强如怪物,哪怕是上仙,都不能踏足其领地。一招!只见一道白光一闪,那名上仙便命陨当场!而且据说此人曾直面上天,就是不知战况如何,但能完好无损的活下来,可见其可怕!”
酒馆中响起阵阵嘶声,也有不屑一顾的嗤笑。
“但奇怪的是,从那日至今,那位前辈都不曾下过山,只有若有若无的黑气在这北界流淌。而北界动荡,无论是上仙还是修士,通通都逃命似的离开,只剩下内陆一域还留有修士。
凡人有了更多的空间,亦可以在更浓郁的灵气下生活,渐渐的,武道便兴起。
比如那武道第一人,向震天!一手形意拳宛如鬼魅,打败不知多少英雄豪杰,一举成名,名震江湖!
更有甚者,将武道修炼到极点,竟能凌空而立,手段变化莫测,似有仙人之姿!
这一切都得归功于五百年前的那位前辈,和那场下了百年的磅礴灵雨!
这,便是如今江湖的由来,亦是武道的过去,是凡人崛起,反抗仙人的第一步!”
……
酒馆内,说书老者滔滔不绝的说着,话语虽糙,但聊胜于无,众人也乐意听。
忽闻一阵风雪,原是那门口进来两人,穿着毛大衣,斗笠带雪,面色俊冷。
“掌柜的,两斤牛肉,一壶好酒!”
“好嘞客官!还请上二楼。”
“嗯。”
二楼相比一楼更明亮些,也更冷些。
二人在窗边坐下,抬手打开些窗户,那风雪立马便挤了进来。
“此处临近秃石村,极其遥远,想必王家的追杀令还未到此处。”一人摘下斗笠在身边拍了拍,而后靠在凳子边,又摸了摸衣袖上的细雪。
另一人穿的单薄些,胸前绳子解开,露出一件黑色软甲来,上面坑坑洼洼,有许多刀剑的痕迹。
“王家,真的欺人太甚!我段韫不曾作恶,亦不曾招惹过王家,只因一桩娃娃亲,便要杀人灭口!真是……哼!”将大衣脱下摁在一张空凳上,段韫冷冷说道,尚还年轻的脸庞上尽是怒气和不甘。
“好了,谁叫王老鬼命好,生了个带灵根的姑娘,被仙门看重,自然有了底气。估计是不想有一段龌龊前史,亦或者怕你纠缠,才这般对你。”那人为自己倒上茶,摇摇头道。
“哼,王老鬼是忘了我等与仙门的血海深仇了,如此出卖良心,成为仙门的走狗,也不怕染了诡异!”拿过茶壶,段韫直接对着壶嘴喝了起来,咕咚咕咚几大口下肚,才发出一声满足的哈气。
“呵呵,仙门忌惮我们的武道,但又怕深入北界遭到诡异染身,倒是我们的好机会……”
“二位的牛肉和酒,请慢用。”
待到小二下楼,段韫才点点头,夹了块牛肉,道:“仙人怕诡异,我们武人不怕,待我习全这伏水大明经,必定杀回春江坊,取那王老鬼的项上人头!”
“这伏水大明经乃一武道大能生前遗留之着,在如今的江湖中算的上是顶流,假以时日,必定能借此站到武道巅峰!我等便蛰伏此处修行,如何?”那人倒了茶水,满上老酒,一饮而尽后,兴奋的说道:“届时地位,金钱,美人,要什么没有?哈哈哈!”
“我只想追求武道的巅峰……不过还是得多谢仁兄出手相助,我段韫此生难忘,他日必定涌泉相报!”
“哎呀!搞这些作甚?我等从小玩到大,还用说这些?吃酒吃酒!”
“哈哈哈!好,干了!”
……
一坛喝尽,桌上便剩些残损,或许是天寒,喝完酒的段韫晕乎乎的,耳边依稀还能听见说书人的话语,以及那柴火的爆裂之音。
“段,段兄……呃!我等,寻个住宿。这酒家没得房屋,不好,不会做生意。”
“好,好……”
段韫含糊应了句,起身便觉有人来扶,便摸索着披上大衣,又轻拍了下腰间的长剑,随着去了。
“且说那王虎生的剽悍,是浓眉大眼,不怒自威……”
“近日来,又冷了。”
“春要来了罢。”
……
呼呼!
出了店门,便觉狂风撕扯,雨雪顺着颈间袖口倒灌而入,惊得段韫一激灵,酒醒了个三分,低腰将大衣裹严实,而后用手摸着要为自己系上。
烛火灯光从两侧的房屋内射出,一道道的落在青石路上,睁开眼去,那昏暗中的大雪宛如一片片的鹅毛,随着风打来。
走了一阵,又看,入目之极,是一条深巷。段韫正奇怪此地,开口欲问。余光忽瞥寒芒一闪,心中一惊,起势要撤却被拿住,只好狼狈翻身,堪堪躲过。
嗤!
一声轻响,段韫只觉后背生疼,定是皮开肉绽,一股温热顺着脊梁直落裤脚,令他彻底清醒过来。
锵!
一个打滚,在雪地上留下一道血迹,而后一柄寒光闪烁的长刀便落在青石砖上,发出清亮一声,溅起许多冰雪。
快速起身,段韫站在巷口,已然抽出长剑,直指黑暗道:“仁兄?!你吃醉了?为何?!”
“我比你清醒。”黑暗中,长刀露出,宛如毒蛇出动,隐约间能看见他的衣角微动。“交出伏明经,我替你报仇。”
“哼,休想!是我段韫瞎了眼!”段韫闻言冷笑一声,目光落在地面,而后手腕一转施展一招挑剑,那地上的冰雪顿时飞射而去。
砰!
一掌将其击碎,男人见段韫逃走,立马疾步追去。
二人的轻功皆是了得,一前一后,距离尽是久久不变。或许是失了耐心,又或者是看见前方的点点灯火,男人从怀中抽出三根飞针,催动内力往段韫方位飞去。
嗖!
刺耳的破空声一瞬,段韫耳朵微动,侧身躲闪,一剑便将其劈开,顿时火星四溅。
“哼,我刀上可是有毒的。”男人对此毫不意外,段韫的功力本就不俗,这点小手段只能起个骚扰的作用。冷笑一声,男人提刀直奔,身影宛如乘风般轻盈,脚尖一点便飞身跃起,拉近不少距离。
“可恶!”段韫飞奔了一阵,只觉得后背发麻,四肢渐渐乏力,心中顿时绝望。
唰!
忽然,停步转身,段韫一剑横斩而来,冷冽剑光照亮了男人惊愕的神情一瞬,而后便从其小腹上划过。
嗤!
顿时鲜血喷涌,段韫还未抽刀,男人便一手拿住他,拼了命抬刀捅入他的小腹。
“啊啊!”
两道惨叫声齐响,失了力的二人纷纷倒地,此处除了二人的喘息之外,便剩下越来越大的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