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顺一边说着“奴婢会将话带给太后娘娘的”,一边用力地想要挣脱李伟那紧紧抓着他胳膊的手。
可李伟此刻真的像疯掉了一般,手上的劲道丝毫未减,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你一定要告诉太后,一定要让我把我儿葬回漷县啊,一定要告诉太后……”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房间里满是李伟的哭诉声。
过了好一会儿,刘顺趁着李伟情绪稍微缓和,猛地一甩胳膊,终于挣脱开来。
他不敢多做停留,匆匆整理了一下衣衫,便快步离开了武清侯府……坐上马车,直接返回皇宫。
到了皇宫后,刘顺又是一路小跑的朝着李太后的宫殿而去。
而在宫道之上。
刘顺遇到了一个他不想遇到的人,冯保。
冯保正迎面朝他走来。
刘顺看到冯保后,赶忙停下跑着的步伐,深吸一口气,而后慢慢的朝着冯保而去。
“大内之中,这般跑动,什么事情啊,让刘公公你这种老人,也能失了体统……”
刘顺听着冯保的话后,微微躬身:“冯公公,失礼了……”
“从哪里回来啊。”
“太后娘娘有差事,出了趟宫……”刘顺也是老实回答,不敢有丝毫隐瞒。
而冯保听完刘顺的话后,只是点了点头:“怪不得这么着急,原来是去复旨啊,去吧……”
“是,冯公公。”刘顺说着又朝着冯保行了一礼后,这才抬脚朝前面走去。
等到拐过这个宫道,刘顺又开始小跑起来了。
他气喘吁吁地来到了李太后的宫殿。
此时,李太后正在道房里入定修炼。
道房内香烟袅袅,一片静谧。
刘顺轻手轻脚地走到道房外,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说道:“娘娘,太后娘娘,已经开棺了。”
李太后缓缓睁开眼睛,眼中带着一丝威严,问道:“如何?”
刘顺向前一步,压低声音回道:“确实是小侯爷。”
听到这话,李太后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力气,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半晌才说道:“去,去把陛下找来。”
刘顺心里一惊,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劝道:“太后,小侯爷已经死了,您再去找陛下……这……这怕是会影响您和陛下的母子关系啊,人反正都已经……不要再追问了……”
“住口……”李太后冷声一喝,打断了刘顺的话,“让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
刘顺吓得浑身一颤,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也无济于事,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是,奴婢这就去。”
说完,他转身快步离开了宫殿,朝着乾清宫走去。
此时的乾清宫内,朱翊钧正和海瑞相谈甚欢。
两人谈论的是前几个月年初时对雪灾赈灾不利官员的惩处事宜,当然其中既有表现出色官员的褒奖升职上。
在元宵节前,该革职的就已经革职了,这些官员有的赋闲在家,有的在牢狱之中,但后续的惩罚还没有到位……
朱翊钧认真地听着海瑞的汇报,不时点头表示赞同,时不时还提出一些自己的见解和疑问。
两人你来我往,气氛融洽,讨论热烈,不知不觉已经聊了很长时间……
就在这时,刘顺匆匆赶到了乾清宫门外。
乾清宫门外的值守太监,走进殿内通报:“陛下,太后娘娘派人来了。”
朱翊钧闻言,微微皱眉,说道:“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刘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行礼之后说道:“陛下,太后召您去她的宫殿。”
听完之后,朱翊钧看了看海瑞,说道:“海爱卿,今日我们就聊到这些,您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
海瑞起身,恭敬地行礼说道:“陛下圣明,臣告退。”
朱翊钧点了点头,海瑞便转身离开了乾清宫。
等到海瑞离开之后,朱翊钧便将目光放到了刘顺身上。
“早上的时候,朕才刚去母后那里问安,这才不过一个多时辰,有何缘由召朕去呢……”
听到皇帝的问询,刘顺当然不敢有所隐瞒,但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明白了。
“陛下,好像是武清侯府的事情。”
朱翊钧听闻之后,点了点头,而后便起身,带着冯安等一众随从,前往李太后的宫殿。
不多时,朱翊钧便来到了李太后的宫殿。
他走进殿内,看到李太后正坐在主位上,脸色十分不悦。
朱翊钧连忙行礼道:“儿臣参见母后,不知母后召见儿臣所为何事?”
李太后看着朱翊钧看了许久之后,才开口说道:“陛下免礼,坐……”
“谢母后。”
朱翊钧刚刚坐下,李太后便开口说道:“武清侯府的小侯爷死了……”
“母后,这事朕是知道的,他犯了国法,明正典刑,你也是知道的啊,为何到了此时又再次提及呢。”
“陛下啊,你从小就聪明,你说吧,周福是得到你的授意,还是你也不知道,是冯保的安排。”
想来,李太后到了此时,也不相信,若是没人支持,周福敢欺骗自己。
随后,便将周福欺骗她的锅,甩在了她的儿子头上,这才召见朱翊钧的……
当然,李太后这也是犯了上位者的通病,在云端上太长时间了,早就忘掉了自己在微末之时是如何生存的了。
总觉得身边人不敢欺骗自己,但事实上,越是了解你的,越是敢扯出弥天大谎来……
朱翊钧闻言,转头看向自己的母后。
“母后啊,你太小看自己的儿子,小看大明皇帝了吧……”
“不是什么事情,都要朕费心思的。”
“国舅虽然身份尊贵,但他犯了国法,摊上了人命官司,他被明正典刑,是我大明朝的一大幸事,朕在三司审问之前,便于母后说的清清楚楚,怎么,母后当初没有听明白……”
朱翊钧的语气一直保持平稳,像是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朱翊钧越是轻松,李太后便越发的生气,可说这话的却是她的儿子,她不能,也不愿母子关系走的太过僵硬,但气总是要出的。
“不是你,就是冯保,他在上面的时间久了,不老实了,该打发他去南京给太祖爷守陵了……”
而此时,正在司礼监喝茶看奏疏的冯保,却是连打了数个喷嚏,只当是昨夜受凉了,却不知,李太后已经冲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