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
“你们几个跟上……”
“还有你们,没看到被别人落下一大截了吗?”
……
涑水大营的校场之上,一片热火朝天的操练景象。
手按长剑行走在大营之中,一道道卖力的身影就这么映入了魏国上将军庞涓的眼帘。
那些士卒或是手执长戟,以锋利的戟刃向前突刺;或是手握利剑,拼杀之间尽显阵战之术。
当然,作为魏武卒宣布的重要标准,你还能够看到一名名身穿重甲、披坚执锐的精锐在校场之上奔跑着。
看着这些自己麾下的精锐将士,看着他们挥洒着汗水的模样,庞涓总是会带着满意轻轻点头。
只是一想到数日之前与师弟孙伯灵交谈的一番话语,庞涓脸上的那一抹欣赏之中总会浮现几分阴霾。
庞涓心中很清楚对魏军、对魏武卒动手,这几乎是一件注定要发生的事情。
这件事情不仅与魏军的战力、魏国的国力有关,更是此刻坐在君位之上的魏侯魏罃的意志。
即位十年以来,魏罃虽然并没有经常显露出属于君主的权威,朝中政事更是大多由公叔痤、公孙颀前后两位相国辅佐;
但是连续对外所获得的辉煌战绩,以及其所给予的巨大威望,让魏罃在魏国朝堂的地位几乎是无人可以撼动的。
凭借着魏罃如今在魏国朝野所具有的巨大声望,如果他想要实行什么改革的话,那几乎是没有什么人可以从正面阻挡的。
可是……
思绪流转到了这里,视线从周围的一道道身影闪过,一抹不忍悄然浮现在了庞涓的双眼之中。
这些可都是魏军最为精锐的士卒,他们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可都是他们一刀一剑在战场之上浴血拼杀出来的啊。
缓缓收回自己的视线,默然无语之间,庞涓一边向前走一边将手中的长剑剑柄握得更紧了。
数息之后,就在庞涓的脚步缓缓向前之时,一颗由皮革制成的球滚到了他脚下。
脚下一动间这颗球利落地停住,庞涓轻轻扫过了前方那因为自己的出现而停下蹴鞠的将士。
心中的阴霾在这一刻渐渐消散,几分兴趣出现在了庞涓的脸上。
“诸位,带我一个,如何?”
前方的那些魏军士卒听到庞涓的这一番话语,脸上随即浮现了几分迟疑。
当他们的视线扫过了停在庞涓脚下的那颗球的时候,一股发自内心的愿意出现在了几人脸上。
“愿听上将军调遣。”
“唉,蹴鞠场上有什么上将军,不过都是脚下较技的人罢了。”
庞涓说完右脚便是一动,然后众人只见那颗停住的球直接向着蹴鞠场上飞了过来。
“彩!”
庞涓这矫健的身手立刻赢得了周围的一阵喝彩,等到众人接过球去再看向他时,哪里还有什么身披甲胄、腰佩长剑的上将军。
此刻站在众人面前的不过是一个身穿赤色劲装,脸上充满着兴奋的蹴鞠手庞涓而已。
“来来来……”
“传球,传球……”
伴随着庞涓这一声声的招呼在蹴鞠场上响起,刚刚才安静下来的众人再度陷入了喧闹之中。
停球、传递、进球……
争夺、碰撞、厮杀……
蹴鞠场上虽然不是血雨腥风的战场,但这里依旧有战士与战士之间的较量。
每当蹴鞠在士卒们的不断碰撞之中被攻入门洞之时,蹴鞠场上同样也会响起一阵阵的呐喊。
当然这些呐喊之中,既有对于胜利的欢呼,也少不了对于失败的抱怨。
就比如蹴鞠场上某个庞氏上将军。
“上啊,你们快上啊,在战场上你们这么慢是要死人的。”
“说你呢,怎么踢的蹴鞠?我看就算是一匹战马来踢,都比你踢得好。”
“喂喂喂,跑这么一点距离就累了,别说你是我庞涓麾下的士卒,还有回去之后每个人围着校场来上五十圈。”
……
虽然这一道道的埋怨时常在众人耳畔响起,但是留在蹴鞠场上的同样有庞涓那来去如风的身影。
可以看得出,这位魏国上将军此刻是真心投入到了眼前的蹴鞠之中。
他将心中的阴霾化作汗水,肆意地挥洒在蹴鞠场上;他将脑中的苦闷化作疲惫,以此来放松自己的身心。
不用去看前路会怎么样,作为一名普通士卒的庞涓,享受着和同袍相处的每一刻。
因为涑水大营之中没有那么多的波云诡谲,有的只是士卒之间最为真挚的情谊。
不过就在庞涓在涑水大营之中与普通魏武卒一起的时候,安邑城内却有几人在默默地关注着朝堂之上的风向变化。
“来,御史大夫,下卿,请!”
“宗伯,请!”
几道祝酒之声落下,此刻正端坐主座的宗伯魏挚、御史大夫王错以及下卿段干介互相对视一眼,爵中的美酒就这么被三人一饮而尽。
“哈哈哈,畅快!”
酒爵落下的沉闷响声伴随着爽朗的笑声在厅中响起,此刻的魏挚显出了今日无限高涨的兴致。
“御史大夫、下卿,今日老夫将二位请来,除了想要品评这美酒之外,还为了一件事情……”
话语说到这里,魏挚的声音立刻低沉了许多,脸上的神情之中也带上了一抹谨慎。
“不知两位可曾听到朝中风声,我们的这位君上似乎有意对魏军有所动作?”
“何曾是听到了一些风声。”
摆出了一副不屑的模样,坐在魏挚右下方的段干介斟满美酒。
“听说就在数日之前,我们的君上将公孙鞅、孙伯灵还有申不害三人召入宫中,似乎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依我来看,如今朝中君上最为信任的就是公孙起这个相国,接下来就是公孙鞅、孙伯灵等人,魏国朝堂哪里还有我们几个人的容身之处?”
说完这句话,段干介手中一动,将自己面前斟满的美酒一饮而尽。
就在他心中怀着那份不快,准备再度斟满酒爵之时,对面一直没有说话的王错却是幽幽出声问了一句。
“不知上将军庞涓对于此事是什么看法?”
“一介武夫能够有什么看法,就在数日之前他就率领着一干亲卫前往了涑水大营,似乎是在卖力地操练他麾下的那些魏武卒。”
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所获得的消息一股脑地说完,段干介脸上浮现了一抹惊疑之色。
“错兄,你的意思是?”
王错听到段干此问,先是看了看对面的段干介,又看了看上首故作平静的魏挚,脸上随即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这魏国朝堂原本应该是一湖清澈的水,可是我们的君上却将他亲手给搅浑了……”
话语幽幽,王错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显得有些诡异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