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我等实力不济,那么便索性从最简单的地方下手,宗伯以为秦东之地如何?”
微微沉吟了片刻之后,王错看着上方端坐着的魏挚,沉声给出了自己心中的建议。
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提议不仅没有引起对方的兴趣,反倒是令魏挚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迟疑。
怀着心中那抹突然生出的疑惑,王错当即出声问道:“难道宗伯心中有什么顾虑不成?”
“唉……”
一声长叹之后,就听魏挚沉声对着王错说道:“也不是什么别的其他的,就是老夫听老相国说起过,他的一名弟子公孙鞅前些日子被君上看中准备派往秦东之地。”
“若是我等选择秦东之地下手的话,是不是未免太不给老相国面子了?”
其实魏挚心中会生出这样的担忧,也并不是没有他的道理存在。
前文说过如果按照出身来划分的话,魏国朝堂之上的一干朝臣可以分成贵族子弟与士人两个部分;
可是如果按照个人的亲疏远近来看,如今的魏国朝堂也可以分为三派。
其中这第一派自然是如今的相国公孙颀所在的这一派。
这一派的成员主要来自秦国军方,他们在过去的两场大战之中因为受到了公孙颀的恩惠而得以因功晋升,所以他们是发自心底地支持公孙颀。
同样这一次公孙颀之所以能够成为魏国相国,这些人的支持无疑在其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这第二派自然是在暗中反对公孙颀的重臣,其中包括了宗伯魏挚、上卿王错以及下卿段干介等一干朝臣。
他们或是与公孙颀之前有过龃龉,又或许暗暗不服公孙颀成为相国,总之他们是反对公孙颀的主要力量。
当然,除了以上支持或反对公孙颀的这两派,还存在着保持中立的一派。
这一派曾经的领袖乃是此刻已然辞去相国之位的公叔痤,或者说这就是公叔痤在位之时所领导的派别。
虽然伴随着相国公叔痤的辞相,这一派的势力被极大地削弱,更是有不少的成员选择投向另外两个派别;
但是公叔痤毕竟是坐了数十年相位的人,他所在派系所拥有的实力却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忽视的。
公孙鞅作为公叔痤的弟子,自然毫无疑问地是公叔痤那一派的成员。
加上他如今受到了魏罃的赏识,或许未来还有可能成为那一派的领军人物。
得罪依然在朝堂之上有巨大影响力的老相国公叔痤,得罪一位注定在魏国朝堂之上会绽放耀眼光彩的年轻人,得罪一个逐渐衰微却拥有丰厚底蕴的派别。
这是深刻理解此刻魏国朝堂局势的宗伯魏挚,绝对不希望看到的事情。
更何况下手的力度没有掌握好,将对方由原本的中立彻底推向公孙颀那一派,恐怕局势会对于己方更加地不利。
对于魏挚此刻心中的担忧,王错也是明白的,同样他也清楚知道若是动了这位名叫公孙鞅的年轻人究竟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只是凭借他们此刻的力量,面对着偌大的魏国,恐怕也没有比秦东之地更好下手的地方了。
河西之地驻有五万精锐大军,一个个要塞更是被魏国军方牢牢掌控,要想在这里下手实在是难度太大。
河内之地主要是以当年西门豹镇守的邺城为核心,政令传达早已经形成了一定的制度,也不是他们可以轻易触动的地方。
河南之地以大梁为核心,主要担负着防御齐国、楚国两大强敌的重任,备受瞩目之下更没有他们多少下手的机会。
至于魏国国都所在的安邑之地,乃是魏氏起家的根基之地,身为魏侯的魏罃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染指的。
可以说在综合种种因素之后,他们能够得到的最佳选择也就是魏国刚刚入手的这块秦东之地了。
“宗伯,若是实力允许的话,在下愿意换一块地方。只是……”
带着几分深深的无奈,就听王错继续说道:“只是其余地方下手的难度相较于秦东之地,实在是过于巨大。”
“当务之急却是让君上对于公孙颀尽快地失去信重,至于其他的恐怕已经顾不得那般许多了。”
“唉……”
魏挚将王错的这一番话语听完之后,也是吐出了一声深深的长叹,随后他的脸上却是生出了几分坚定之色。
“既然如此,那么我等就先下手,至于公孙鞅其人,我日后亲自去向老相国赔罪。”
“还有此事务必周密,不能让其他人看出是我等暗中下手,特别是不能让君上知晓。”
魏挚这话一出,下方的王错与段干介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各自的双眼之中都浮现出了几分郑重。
“宗伯放心,我等明白。”
……
“嗷嗷嗷……”
清晨,一阵嘹亮的鸡鸣唤醒沉睡了一夜的安邑城。
当还处在半梦半醒的太阳向着大地洒落它的第一缕阳光,安邑西边那扇厚重的城门却是在一阵木头的挤压声中被缓缓开启。
眼见着城内城外的景色就这么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那些早已经等着入城或是出城的商贾行人却是连忙迈动了自己的脚步。
在那些出城的队伍之中,公孙鞅与申不害两人正向城门外缓步而去,他们的身后跟随着的是一驾造型有些简单的马车。
走了好一会儿之后,其中的公孙鞅先是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安邑城墙,然后将自己的目光看向了前来送自己的这名好友。
“不害兄,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时何日才能够相见?”
听着面前公孙鞅吐出的这一番像是问自己也像是问他人的话语,感受着其中所蕴藏的浓浓惜别之情,申不害的心中却也是生出了几分感慨。
不过他并没有像是旁人送别之时那般悲伤,而是满脸期待地看向了对面的公孙鞅。
“秦东之地乃是我魏国新收之地,栎阳县又是原本的秦国都城,鞅弟此去必然能够大显身手。”
“为兄便在这安邑城内静静地等待,等待着鞅弟功成名就,被君上重新召回安邑的那一日。”
话落,申不害对着面前的公孙鞅便是郑重一礼,“鞅弟,此去一路保重。”
“不害兄,鞅也祝你前程远大,保重。”说完之后,公孙鞅也是躬身一礼。
就在这个时候,伴随着一阵马蹄之声,一道有些洪亮的声音却是出现在了两人的耳畔。
“不害兄、鞅兄,等等我。”
时间没过一会儿,一匹雄骏的战马就出现在了两人面前,然后只见一位身披赤色甲胄的英武少年出现在了两人的视野之中。
此人不是公子卬,却又是何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