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都城安邑,魏国宫室。
大殿之中,一名名身着魏国官服的朝臣都端坐在各自的坐席之上,每一个人的双眼之中更时不时浮现出缕缕笑意。
近一年以来,无论是在西边面对秦国还是东方面对齐国的战争之中,魏国都完全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通过这一场场战争的胜利,魏国的声势可谓是如日中天,自身中原霸主的地位更是几乎无人可以撼动。
身为一个魏人,在座的这些魏国朝臣心中怎能不为自己国家的胜利感到欣喜,又怎能不为自己国家的强大感到自豪。
当然,除了心中的欣喜与自豪之外,在座的魏国朝臣的心中还难免生出了几分别样的心思。
要知道身为魏侯的魏罃在开战之前可是作出过许诺,在大战之中更是对于前线大将庞涓给出了上将军的官职。
如今对秦国、齐国的战争已经落下帷幕,前线的大军也已经陆续返回,也是到了该论功行赏的时候了。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魏侯魏罃便会在今日的朝会之上,封赏那些在此次大战之中表现卓着的功臣。
这些功臣之中是否包括在战争之中兢兢业业的自己?魏侯又会对于那些功臣有怎样丰厚的封赏?
对于这些问题的答案,在座的这些朝臣心中可是存留着几分期待的。
“君上到!”
一道从大殿之外传来的洪亮声音在众人耳畔响起,紧接着身着赤色诸侯服袍的魏罃却是缓步迈入了大殿之中,出现在了一干魏国朝臣的面前。
今日魏罃握着腰间长剑的左手比之以往用力了几分,脚下的步伐也比以往更轻快了几分,不过数息之间他已经站在了大殿前方的阶梯之上。
等到魏侯在自己的位置之上落定,伴随着作为百官之首的公叔痤起身而立,在场的所有朝臣当即按照座次排在了魏罃的面前。
“臣等拜见君上。”
魏罃的视线缓缓扫过下方的一干魏国朝臣,在将每一个人脸上的神情都收入眼底之后,一道灿烂的笑容却是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诸卿平身。”
“多谢君上。”
等到君臣之间见礼完毕、群臣各自回到坐席之上后,魏罃那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便在大殿之中响了起来。
“近一年以来,我魏国可谓是艰难重重。”
“先有秦国举全国之兵犯我疆界,意图重夺我先祖文侯所攻占取的河西之地;”
“后有齐国调遣精锐攻我城邑,想要趁着我魏军西调的机会夺取我魏东之地。”
“秦国、齐国皆是当世有数的强国,面对两国的东西夹攻,我魏国的危机迫在眉睫。”
魏罃的一番话语低沉而有力,仿佛将在场的魏国朝臣们与他一起带到了前线战报到来的危急时刻。
注视着视野之中那一张张因为自己的话语而面露凝重之色的脸庞,魏罃在心中暗暗地点了点头,随后只听他话锋一转语气也随之高昂了起来。
“面对这重重的危机,我魏人并未就此屈服,向着秦国、齐国拱手而降。”
“在诸卿的尽心竭力之下,在前线将士的浴血奋战之下,在无数魏人的齐心协力之下,我魏国击败了强敌,渡过了危机,取得了最终辉煌的胜利。”
“我魏国之所以能够取得取胜,不在寡人而在诸卿、在将士、在千千万万个魏人,你们都是我魏国的有功之人。”
“诸位,请受寡人一拜。”
慷慨激昂的一番陈词之后,魏罃双眼之中带着坚定,无比郑重地向着面前的一干魏国朝臣躬身一拜。
而看到眼前这一幕,在座的魏国朝臣不约而同地选择再次从自己的坐席之上站了起来。
又是齐齐地躬身一拜之后,一干魏国朝臣的欢呼之声就这么响彻在了大殿之中。
“君上万年,魏国万年。”
“君上万年,魏国万年。”
“君上万年,魏国万年。”
……
一声声汹涌的呐喊声引起了魏罃心中的澎湃,也鼓舞着在场一名名魏国朝臣内心之中的那份激荡。
一直到声音逐渐消散在大殿之中,一直到众人各自回到坐席之上,每个人的脸上还都流露着几分兴奋的神情。
不过饶是此刻内心之中有多么不平静,下方的一干魏国朝臣还是努力地屏气凝神,将一道道目光全都汇聚到了上方魏罃的身上。
很显然更加激动人心的事情,即将发生在这一座众人所处的大殿之中。
视线再一次的从下方的一干朝臣脸上掠过,只见魏罃面露郑重之色,一道洪亮的声音随即出现在了每一名朝臣的脸庞。
“司马公孙颀何在?”
几乎就是在声音落下的一瞬之间,全场的视线全都汇聚到了此刻正端坐在群臣之前的司马公孙颀的身上。
魏罃率先呼喊公孙颀这一举动,其实并不令在场的一干魏国朝臣们感到意外。
公孙颀在此番大战之中的表现实在是太过惊艳,甚至可以说是一手促成了魏国在西方对秦国的胜利以及在东方对齐国的优势。
迎着众人纷纷看向自己的目光,以及其中掺杂着的羡慕与敬服,公孙颀从坐席之上缓步来到了魏罃的面前。
“臣公孙颀,拜见君上。”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一道身影,魏罃的脸上充满了对他的欣赏神情。
伴随着时间的逐渐流逝,魏罃越来越对自己当初亲自前去邀请公孙颀入仕的想法表示庆幸。
能得公孙颀这位国士,是他魏罃的幸事,更是整个魏国的幸事。
想到这里魏罃看向前方的视线之中更多了几分敬重,一道洪亮的话语之声随即响起。
“司马公孙颀,先为寡人筹谋河西之战,使我魏国能够游刃有余地针对秦国的行动作出反制;”
“其后又率领中路联军在濮阳击败十万齐军,兵锋更是直抵齐国长城之下,大涨了我魏国的声威。”
“如此功勋卓着,非封君无以酬其功。传寡人之命封公孙颀为安阳君,并赐田四千顷。”
听到魏罃说出的这一番封赏,饶是平日里以性格成熟稳健闻名于群臣的公孙颀,此刻的心中也忍不住生出几番激荡。
不要说是自魏罃继位以来,就算是魏国开国这数十年来,封君人数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这些封君之中除了相国公叔痤是因为功劳而封君之外,大部分都是魏国为了安抚地方,而派出的魏国宗室之中的德高望重之辈。
可以说,此刻魏国封君的地位就算是与后世的列侯相比也是不遑多让,而今日被封君的司马公孙颀则无疑已经进入到了魏国权力的最顶层。
想到这里下方的一干群臣先是看了看前方还算年轻的那道身影,又看了看已经逐渐老迈的相国公叔痤。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公叔痤去位之后,接任他相国之位的应该就是这位魏罃继位以来的第二位封君了。
不过公孙颀却无法知晓下方这些魏国朝臣心中的计较,或者说此刻心情激动的他已经没有其他精力去关心这些问题了。
缓缓抬起有些颤抖的双手,向着前方的魏罃躬身一拜,就听公孙颀大声说道:“臣公孙颀,多谢君上。”
听出了他话语之中的那份激荡,魏罃脸上随即浮现了一抹笑容,声音也是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和善。
“安阳君,入座吧。”
“喏。”
数息之后,等到依旧有些激动的安阳君公孙颀在自己的坐席之上落座,魏罃的视线却又看向了下方的另外一个人。
“将军庞涓何在?”
魏罃这一声呼喊响起之后,公孙颀下方的群臣之中却是立刻站起来了一道身影,然后只见他快步来到了魏罃的面前。
“末将庞涓,参见君上。”
看着已然来到自己下方的庞涓,魏罃脸上一道笑容浮现,旋即只见他一步步地来到了对方的面前。
“庞涓将军,可还记得寡人命人传给你的话?”
“启禀君上,君上的话语,末将一刻也不敢忘怀。只是……”
说话的语气之中带着几许迟疑,下一刻庞涓与魏罃的视线连成一线,那份迟疑很快便被一份坚定所取代。
“只是庞涓身为君上之臣、身为魏国之将,率领大军攻城拔寨、夺取胜利本就是末将的职责。”
“君上此前所许诺的上将军之位,还请恕末将不敢……”
“诶,庞涓将军何必自谦?”
庞涓的话语还没有说完,魏罃的声音便已经将他打断,“庞涓将军先为寡人在少梁城下击败秦军主力,其后又率军夺取了秦国的都城栎阳。”
“如此大功一个上将军寡人尚且还嫌薄待了功臣,如何还能够推辞不受呢?”
“再者君无戏言,庞涓将军不想寡人因为将军而食言,引得天下诸侯嘲笑吧?”
魏罃已然将话说到此处,只见庞涓随即躬身一礼,“君上不必再说,末将愿意接受。”
“这就对了嘛。”魏罃双眼之中又是一道郑重之色闪过,随后就听,“将军庞涓此番河西之战,先为寡人击败十万秦军,随后又率军攻取秦都栎阳。”
“传寡人之命,特封庞涓为上将军,并赐上将军府邸一座、田千顷。”
面对着魏罃如此厚重的封赏,庞涓双眼之中几分激动浮现,然后只见他对着前方便是一个军礼。
“末将庞涓,多谢君上。”
也就是在庞涓转身返回自己的坐席,魏罃的目光移向群臣之前的那道身影之际,身为相国的公叔痤却是主动从坐席之上站起身来。
缓步来到了魏罃的面前,轻轻躬身一礼之后,就听公叔痤轻声说道:“臣有一事想要禀报君上,还请君上准许。”
原本在公孙颀、庞涓之后,魏罃便想要对于自己的这位老师给予封赏,不想此刻他却是主动站了出来。
面对着从前方传来的那一道请求,魏罃在沉吟了数息之后沉声说道:“相国有事不妨直言,若是寡人能够办到的,一定答应相国。”
“臣多谢君上。”
听到魏罃对于自己的这一番话语,公叔痤的心中却是生出了几分感动,与此同时一抹怀念不禁浮现在了他的脸上。
曾几何时,身为武侯麾下重臣的公叔痤第一次见到了魏罃,那时的他还是一名脸上带着几许稚嫩的少年
如今已经数十年过去了,往日的少年已然成为了这个国家的君主,而他公叔痤却是在一天天地老去。
即使他硬撑着自己,想要多在朝堂之上做些事情,可是力不从心的身体还是不断提醒着他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过去他还在为魏国所遭逢的困境而担忧,如今一番对秦国、齐国的大胜之后,他也就可以无所牵挂地离开了。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魏罃,公叔痤的脸上一道郑重浮现,“君上,老臣已经无法胜任相国之位,还请君上准许老臣辞去这相国之位。”
面对着公叔痤所说的这一道请求,大殿之中可谓是一片哗然。
下方的一干朝臣虽然知道公叔痤有可能辞去相国之位,但是他们没有想到这一日竟然会来得这么快。
大殿之中同样没有想到的,还有此刻站在公叔痤面前的魏罃,只听他疾声说道:“相国为何如此急切地想要辞相,难道是寡人哪些地方做得不对吗?”
“若是寡人有哪里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相国指出,寡人一定更改。”
“君上没有做得不对的地方,甚至君上比您的父亲武侯年轻之时还要出色几分。”
对于魏罃一句发自内心的称赞之后,就听公叔痤脸上泛起了一丝笑容,“君上,老臣老了。”
“相比较于繁杂的朝政,老臣如今心中想的却是儿孙绕膝,好好地享受一番天伦之乐。”
听着公叔痤此刻说出来的话语,看着他脸上的那一份笑容,魏罃如何还能够不懂他的意思。
公叔痤此刻选择退出朝堂,或许有享受天伦之乐的想法,但最重要的无疑却是在为魏罃让路。
想到了这一点之后,魏罃心中一阵感动却是缓缓浮现,看向前方的视线之中更添了几分郑重。
“公叔痤为相数十年来,为我魏国兢兢业业,可谓是劳苦功高。”
“传寡人之命,准许公叔痤辞去相国之位但一切礼遇仍照从前,并赐田五千顷以供其颐养天年。”
“臣公叔痤,多谢君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