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叹一声后,只得咬牙下达命令,带领着麾下的士卒们,黯然神伤地放弃这座他们曾拼死守护的关卡,转身跟随着大部队一同向着后方撤退而去。
成功攻占下虎祝关的阎苍并没有选择停留,他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地率领着自己麾下这支骑兵部队一路追杀。
一口气连续追击了足足二十里地,直到来到宿星城前,方才停下前进的步伐。
阎苍跨坐在战马上,由于长时间的疾驰和冲杀,他已是气喘吁吁,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却始终紧紧盯着眼前这座城池。
宿星城乃是祝星原前方唯一的一道堡垒防线,其规模虽然不大,最多仅能容纳三千余人驻守。
如今虎祝关已然失守,对于已经失去重要战略据点的晋军来说,宿星城已无法再发挥其作为粮草中转枢纽的关键作用,所以城中的守军自然也明智地选择跟随大部队撤离此地。
当阎苍的视线越过宿星城之后,便是那片令天下所有武将都心驰神往的圣地——祝星原。
在这里,曾经爆发过从古至今无数次足以决定天下生死存亡的惊世大战。
而在那不远处的后方,则矗立着历经千百年风雨沧桑却依旧傲然屹立不倒的始都城!
“父亲!兄长!还有众袍泽们,今日,我们终于回来了!”
阎苍于虎祝关前打破六万晋军,斩敌两万有余,俘虏近万晋军士卒。
此役过后,晋军在前线的有生力量锐减至仅剩下两万人。
面对如此惨重的损失,前将军朱宣只能选择龟缩在始都城内,并火速派人向朝廷求救,再也不敢主动出城邀战
而另一边,阎苍则将自己的主军营地设立在了宿星城。
这座城市地理位置极为重要,它不仅是一座坚实的堡垒,更是进攻始都城的桥头堡。
从这里出发,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对始都城发起攻击。
因为临近年关的原因,此时大雪已至,恶劣的天气使得双方不得不暂时罢兵休战。
尽管战事暂停,但阎苍心中却十分清楚,一旦雪停止,到了开春之时,战争必将再度爆发。
如果晋军在此期间得不到足够的兵力增援,那么他们想要守住始都城几乎就是痴人说梦。
当初东王刘兴裹挟前秦天子迁都时,为了防止当地秦人作乱造反,将所有的防御措施统统摧毁,就连那原本坚固高大的城墙也未能幸免,被全部推倒在地。
如今的始都城就如同一个毫无防备、敞开双腿的柔弱女子一般,只能无助地等待着阎苍的大军前来肆意蹂躏。
他迅速地写下一封密函,并派出亲信快马加鞭地送往安兴城,交予驻守在此处的白栾手中。
信中的内容简明扼要,便是要求白栾尽快派遣精锐部队押送充足的粮草和威力巨大的霹雳车前来支援,以便能够一鼓作气攻破眼前这座城池。
不过,这一切计划的实施都只能等到开春之后了。
毕竟眼下正值寒冬腊月,天寒地冻、风雪交加,无论是秦军,还是晋军,都不得不在这个漫长而寒冷的冬季里默默地积蓄力量,养精蓄锐,以迎接即将来临的生死大战。
“你这胳膊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会伤得如此之重?”
阎苍满脸忧虑地望着眼前这位右臂吊挂在胸前的弟子金淮。
此次激战过后,众多参战的弟子们皆不同程度地受了些皮外伤,但唯有金淮的伤势最为严重。
他那原本健壮有力的右臂掉在脖子上,伤口处虽经过简单包扎处理,但仍不断有鲜血渗出,染红了洁白的纱布。
“师父,也不知是被何处飞来的一支冷箭所射中。当时战况紧急,只顾奋勇杀敌,并未留意到这支暗箭。
好在只是擦过骨头,并无大碍,请师父不必过于担忧。这点小伤绝不会影响徒儿日后上阵杀敌。”
尽管面容因伤痛而略显苍白,但金淮依然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宽慰阎苍。
然而,阎苍又怎能不知晓他此时承受的痛苦呢?
那支突如其来的冷箭不仅贯穿了金淮的右臂肌肉,更是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创伤。
即便未伤及骨骼,但就凭当今这个时代相对落后的医疗条件而言,如果不能得到妥善治疗和精心调养,恐怕仍有可能落下难以根治的病根,从而对其今后的生活造成不可预估的影响。
想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般,缓缓地说出了那一句令金淮最为抗拒的话语。
“既然已经受伤了,那么就暂且先回营帐去安心养伤吧,待到伤势痊愈之后……
”然而,话还未说完,便被一道急切而又响亮的声音给生生截断。
“师父!”只见金淮猛地站起身来,满脸都是委屈之色,大声喊道。
他那双原本充满斗志的眼睛此刻也变得水汪汪的,像是受了极大的冤屈一般。
紧接着,他向前迈了一步,靠近阎苍,用带着一丝哭腔的语气说道:“您明明清楚我的情况啊,徒儿真的没事儿,我只想留在这战场上杀敌建功!”
就在三年之前,他迎娶了一位温柔善良且并不嫌弃他蛮人身份的秦人女子为妻。
这位女子出身于当地的一个世家大族,乃是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
按常理来说,以金淮身为阎苍弟子以及其自身猛将的身份地位,应当不乏有其他家族愿意与之联姻才对。
可近些年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金淮身上所遗传的蛮人基因愈发凸显出来。
如今的他,脸型变得越来越圆润,全然没有了昔日的半分棱角分明之感;
一双内勾眼狭长而细小,配上那十分细长的扇形双眼皮,看上去十分别扭;
再加上高耸突出的颧骨,更是远远超出了一般秦人的审美标准范围。
如此独特的外貌特征,使得许多原本有意与他联姻的家族都望而却步。
他一生都渴望能够彻底摒弃身上蛮人的特质,于是穿上了秦人的衣裳,如饥似渴地钻研着秦人文化,内心深处无比期望能由里至外地成为一名真正的秦人。
然而事与愿违,时至今日,已然三十二岁的他,却仿佛命运捉弄一般,又不由自主地回到了祖先的怀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