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船一路北上,不日已经快能看见汴京的轮廓了。
陆寅坐在船头,望着运河尽头。
他的想法是,总之都要一战,与其等着大皇子三皇子来找江忆宁,不如先出手,把那二人都搞废了。
但大皇子坐拥军队,三皇子手握玉玺控制黑鳞卫,实在难以接近,更别说暗中下手了。
想到此处,陆寅摇摇头,一声呼喊:
“大公主!”
身后,江忆宁拎着碎花小白裙就从舱室里爬了出来,小牛皮鞋踩在甲板上,露出两截穿着雕花镂空白丝的小腿。
“干嘛?”
她朝陆寅挑了挑眉毛,“你喊那么大声,把本公主都吓到了!”
“有事问你,”
陆寅从船头跃下,轻轻跳到她身旁:“进汴京城后,你可有住处?皇宫已经被江承禄给严防死守,定然是回不去了。”
江忆宁眨眨眼,说到:“好说啊,那就去我母后那。”
“花皇后?她不在后宫里吗?”陆寅疑惑问道。
“不在,近几年来,母后从未回过宫,都是和侍女住在城西的别院里。”
江忆宁思考着,说到:“别院挺大的,我们三个一起住应该也没问题。”
三个...一起?
陆寅沉吟,有些犹豫。
如果直接见魏皇他都不会多想,大不了跟老登儿打一架,还能让他早点把皇位让出来给江忆宁坐。
但直接见江忆宁的母亲,难免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跟个男魅魔一样,把人家养这么大的女儿拐走了,还差点交待在青竹林海。
“你别怕,我母后人很好的,”
江忆宁颇为大度地拍拍陆寅的肩膀,宽慰着他。她早就知道世间婆媳大多不和,没想到女婿见丈母娘也会难免有犹豫踌躇之色。
陆寅刚要说什么,忽然,回过了头。
远处的运河上,有磅礴的煞气,凝成一线,隐隐如海潮向着龙船的方向推了过来。
“嗯?”
陆寅微微眯眼,远远眺望而去。
煞气下,一排排漆黑桅杆显现,铺满整条运河河面的数艘战船急速破浪而来。
为首的是一艘五层高的巨大楼船,三面巨大的黑色旗帜鼓满了风,旗帜绣着烫金色的“江”字。
两侧紧随着锋利的竖排斗舰,以铁甲覆盖船舷两侧。
一艘巨大楼船,十六艘铁甲斗舰,以楼船为首,排成了“人”字形。
还隐约能见到身披黑鳞甲锐的甲士,挺立在每一艘船的船头。
“那是...战船?”
江忆宁一双美眸瞪得老大,“还是一大排?”
“有敌袭吗?”
煞气冲天,叶清怀也顿时从船舱内飞了出来。
她秀眉微蹙,浑身清辉围绕,立刻进入了备战状态。
“制式战船,还是结成舰队前来的,很难说不是冲我们来的。”
陆寅袖手而立,静静等着对方以破浪之速逐渐靠近。
...
战船队列逐渐逼近,约莫有三十丈距离时,速度变缓。
为首的楼船上,一个身穿紫袍的身形一跃而起。
沿着运河水面踏浪而来。
三十丈、十五丈、五丈,来人的容貌逐渐清晰。
竟然是个五官锐利,棱角分明的女将军!
“在下李青锋,奉大皇子之命,前来拜会!”
名叫李青峰的紫袍女将高高跃起,直接踩在了龙船的龙头上。
陆寅右手虚按在身前,冷眼望去:“不知将军气势汹汹,是为何而来?”
李青峰从龙头跃下,冷漠地望了三人一圈,而后厉声说到:
“大皇子有请,前去一叙!”
说罢,李青峰抬手,伸出大拇指,朝身后隐隐压进的楼船指了指。
“只喊我,没喊公主?”
陆寅疑惑问道。
李青峰点点头。
陆寅轻笑一声,“在下一介小修,不值得大皇子用如此大的阵仗来请呀。”
他心里并不慌张,只是略有古怪。
刚才还在想,要怎么去找大皇子,这就直接送上门来了?
李青峰听不出陆寅的意思,皱起了眉,厉声说到:“还请陆仙师配合。我们战船结阵合围之下,在这广阔运河上纵使是你也很难脱身。”
陆寅不置可否。
“我去便是了。”
李青峰微微惊讶,眯了眯狭长的眸子,而后微微拱手,转身踏浪返回。
“陆仙师跟上!”
陆寅并未着急走,而是从怀里掏出一枚金光闪闪的符箓,塞到了叶清怀手里。
“清怀,保护好你自己和公主的安全,必要时驱动此符。”
叶清怀眉眼忧虑,摇摇头问:“寅儿,你一个人去没问题吗?”
陆寅嘿嘿一笑,“放心,我师父凶名赫赫,他们不敢动我。”
叶清怀一愣,而后释然。
是了。
大皇子如果不是傻子,就应该明白,明明老皇帝好好地为何忽然要传位。
还不是被宫九霄堵门揍了一顿?
安顿好之后,陆寅一跃而下,同样踏浪前行。
...
名为“夜雪”的巨大楼船上,“江”氏大旗猎猎而舞。
甲板上,身披黑狼大氅的男人,坐在铁剑和铁枪铸成的巨大交椅上。
他一脸络腮胡子,身材强壮,肌肉虬结。
脚边还有一柄修长仪刀,斜斜靠在椅子扶手上。
正是江岑长子,江龙图。
江龙图的生母,原本是宫内的贵妃,但生下江龙图后早逝身亡。
在皇城无亲无故,江龙图年纪轻轻就投身军伍,在与北齐的边线上摸爬滚打。
靠着累累战功,以及曾经一路向北打到过北齐的狼泾山,故被封为狼泾将军。
夺嫡一事一出,原本威名赫赫的狼泾将军,更是直接统领了魏国皇室在外的所有军队,除了皇城禁卫军、各个藩王的军队外,都能调遣。
江龙图已经是当之无愧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
陆寅踏上甲板,朝江龙图微微拱手,眼神却有些古怪。
他忽然想起来,在无妄仙人规则域里的模拟人生中,他见过江龙图。
那一世,身为阴阳宗宗主的陆寅曾经与江龙图打过一架。
打架的过程中,难免有些口角。陆寅也只是亲切地问候了江龙图的母亲,就引得对方勃然大怒。
‘我那时做得不对,即使是对敌人,也要与人为善。’
陆寅摇摇头,礼貌说到:“大皇子,久仰久仰。”
江龙图在巨大铁椅上微微直了直身子,但并未站起,“小陆仙师,别说客套的话了,直接谈事吧。”
陆寅微微一笑:“在下不知道要谈什么呀,大皇子不妨有话直说。”
江龙图摸了摸脸上黑硬的胡子,望向对面相隔数十丈远的龙船,缓缓说到:
“听闻你一路护送皇妹北上,恐怕也想染指皇位吧!但,我希望你到此为止,不要不识抬举。”
“进汴京也不许,跑到运河上拦我们。未免有些太过霸道了吧?”
陆寅望着眼前的大个子,淡淡地说道。
江龙图摇摇头,粗狂地咧嘴一笑:“比起江承禄的黑鳞卫追杀,我还算讲道理的。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单独来吗?”
陆寅内心冷笑一声,心里自然明白。
他毫不犹豫地回头望去。
十六艘迅捷的斗舰已经将龙船团团围住。
斗舰船身侧面发出耀眼的灼热光芒,那些铁甲并非单纯防御,而是绘制好的一幅幅阵法灵纹图。
一瞬之间,水面上随波浪摆动的艘艘斗舰,竟然形成了一个浑然一体的巨大动态法阵,将中心的龙船团团合围住了。
江龙图站起身,铠甲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他神色淡漠,说到:“我那皇妹不懂事,只能暂时苦一苦她,等到夺嫡结束再放她出来了。”
江龙图望向陆寅,脸色颇有得意。
原来是调虎离山之计。
“干你娘。”
陆寅字正腔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