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船行于湘江上,江水越发开阔,江面最宽处都有五十丈宽,偶尔有一排浪头倒卷而来,也宛如海面上的一线潮汐。
龙船高大,船身还算完好,即使有浪头,行驶得也算稳当。
“那两个供奉,不杀吗?”
叶清怀双肘撑在船舷上,托着香腮问道。
她巍峨的清怀峰也轻轻放在船舷上,减轻些自身的负重。
陆寅目不转睛,摇摇头:“废去修为即可,他俩不足为虑。留一命当是我们给襄阳王表示的一点诚意。”
之所以不杀襄阳王,选择以这种方式退场,一是让江岗彻底与三皇子江承禄失生出嫌隙、反目成仇。
二是江岗守襄阳城多年,也算政通人和。
这种老优秀员工,留他一命,还能再给将来宁宁登基后的魏国多打几年工。
未来的魏国女帝江忆宁坐在船舷,两条光洁的小腿耷拉在船外晃悠着。
她回过头来,眨着大眼睛问:“陆寅,我们去汴京是做什么?”
“把你几个皇兄都宰了啊,”
陆寅淡淡地回答:“你不是要当皇帝,还要册封皇后和贵妃来着?”
皇后是陆寅。贵妃嘛,怀妃和萍妃。
江忆宁一愣,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叶清怀。
而后摆摆手,“不必不必,本公主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其实经过夺嫡的纷争、南逃的窘迫,江忆宁心里的野心啊、期望啊都死得差不多了。
对现在的大公主来说,只要能守在陆寅身边,就没什么不好的。最大的奢望,就是能一直一直守下去了。
可陆寅只当她又怂了。
他出声安慰到:“别怕。当皇帝只看谁的拳头大,对于治国理政没有那么高的要求。”
老魏皇退位时,魏国皇室倚仗的玉极宗和正一门纷纷宣布,不插手皇子的夺嫡。
现在来说,大皇子江龙图手握军权,三皇子江承禄有藩王撑腰、手持玉玺。
江忆宁也有个玉极宗的真人小姨,再加上陆寅和清虚剑宗的助力,其实也不遑多让。
“我...”江忆宁俏脸一苦,有些骑虎难下。她也不能直接说,我摆烂了我不玩了。
叶清怀抬起玉手,揉揉江忆宁的头发,柔声说到:“宁宁还是太老实了,等萍儿回来,给你撑腰,谁敢欺负你,我们就揍谁!”
“呜,宗主,你真好!”
江忆宁坐在船舷上转过身,一头埋在叶清怀的肩里,鼻尖蹭着她幽香的发。
“好啦,坐稳,别掉下去了。”
叶清怀玉臂环住江忆宁的柳腰,直接将她抱了下来。
“眼下,还是要搞定你小姨,”
陆寅望着湘江奔腾而去的方向,思忖着说:“玉极宗的真人,如果铁了心想把你带回宗门,只怕没有那么好应对。”
玉极宗除了绛宫境的宗主,是当今魏国的国师之外。
还有三大真人,各个修为皆不俗。
“我小姨是没那么好说话...”
江忆宁在叶清怀的怀里抬起了头,“但倒是很疼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风帆鼓满,行了整整两日,第二天晚上,白玉盘般的圆月又挂在中天。
远远的,湘江的江面肉眼可见得变窄了,水浪骤急呈现出一条白线。
两侧的江面上出现了不少同行的大大小小游船,表示附近起码有个繁华的渡口。
有些游船的规模甚至不输襄阳王府的这艘三层高的龙船,船舷都挂着通明的大彩灯笼,船舱里时不时还传出佳人才子的欢声笑语。
“看来,到平江了。”
陆寅从龙船头跳回甲板,回到船舱,将躺在绣榻上睡姿不雅的江忆宁和导致她睡姿不雅的叶清怀都喊了起来。
“宗主,你又压着我半边身子!”
江忆宁有些幽怨地推了推。
龙船已经驶入平江城的河道,河道是湘江的一条分流,从平江城中穿城而过。
三人与殷勤的船夫交接完银两,而后下船,龙船就暂时停泊在了渡口中。
沿河一路走入平江城里,江岸两侧,五六层高的雕梁画栋沿河巍然矗立,灯火通明。
头顶的四层高处,更有宛如空中楼阁一般长长的连廊横跨河岸南北,开着一个个小窗,满楼女子红袖招展。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繁华又有些奢靡,这就是江南道。
“这里的女子好热情呀,穿着也比青幽二州要大胆开放许多。”
叶清怀眨着大眼睛,她身上半透明的青纱袍和青竹叶抹胸都显得没那么引人眼球了。
嗯,等闲下来要去多买几件这里的衣服。
“繁华吧?这就是本公主的封地!”江忆宁骄傲地挺起小胸膛。
“好好,大公主,今晚我们住哪?”
陆寅收回放在廊桥上的目光,朝江忆宁问道。
毕竟身旁两个美人一个比一个绝色,若是真去夜宿青楼,倒显得有些为了芝麻丢了西瓜,嗯,还是清怀的大西瓜。
江忆宁一愣,“呃...找个河边的客栈,随便睡一晚不就行了?”
“嗯?”陆寅有些疑惑:“你这么大一个公主,没有公主府吗?”
“我...我又没来过几次,而且天色这么黑,我哪认得出公主府在哪?”
江忆宁理不直气也壮。
陆寅忽然想起了,这货是个路痴来着。
“也行。”
反正平江城繁华无比,青楼客栈都不少。
三人沿着河一起走,离开了喧嚣的渡口区,走到青砖白墙的巷陌。
忽然,头顶传来一声清唳响亮的鹤鸣。
“唳!”
陆寅仰首望去,一只一人大小的雪白丹顶鹤借着月光展翅飞来。
丹顶鹤优雅又精准地落在了三人面前的白墙上,幽深的眼睛望向众人。
江忆宁轻咦一声,“咦?这不是小姨的仙鹤吗?”
“唳唳!唳!”
仙鹤清鸣,悠扬婉转。
江忆宁一愣,而后神色古怪地面朝陆寅说到:“奇怪,我怎么听到它在叫我的名字。”
叶清怀点点头:“这是借仙兽的通灵之言来传信。宁宁,是你小姨来找你了呢。”
“唳唳唳!”
仙鹤继续呼喝着。
江忆宁听在耳中,小脸一苦,翻译着:“它说,小姨就在城中的天音阁,已经等候数日。”
随后,江忆宁又望向仙鹤,问到:“这么晚了,能明天再去拜会小姨吗?”
仙鹤似乎对这个回答早有预感。
它继续清鸣着:“唳唳,唳!”
“它说,小姨听说了襄阳城的事,已经在我的生气了,”
江忆宁有些害怕地往叶清怀身后缩了缩,看向陆寅说到:“它说...说知道我不想去,但陆寅今晚必须先过去见小姨。”
“我?”
陆寅指指自己,一脸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