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魂山上,正是半夜。
但陆寅看向窗外,却仿佛看到了白昼。
女子剑仙衣衫胜雪,青丝如瀑,浑身是收不住的凌厉剑气,还有她一身如雪的磅礴气运。
洁白无瑕美不娇,炯如珠玉粲林皋。
好看,但明显是来找茬的。
陆寅推开窗子,略一拱手,轻声说到:
“在下孤魂山弟子陆寅。不知仙子前来所为何事?”
陆寅心虚的同时又有些疑惑,追自己的两个暗卫已经巧妙又不留痕迹地打发走了。
怎么没过半日,一位名门正派的女仙子,就这么追上门来了?
窗外,女仙子一双梅花美目望了进来,也不禁蹙了蹙眉。
她似乎没想到绑架姜砚商的凶手是这样一位清秀的少年。
“...”
清虚剑宗,切玉峰峰主,白卿萍,天人三境第一境,重楼境修为。
就在今日下午,白卿萍接到一封匿名的玉简传书,直接从云外送到了她的手边。
【在青州历练的圣女被人绑架,绑匪凶神恶煞、穷凶极恶、无恶不作,位置我发给你了。】
若是其他人接到这种玉简,一定会当做恶作剧。
但白卿萍发现,自己竟然察觉不到玉简上的任何气机,它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白卿萍立即赶到青州,姜砚商果然已经被人掠走。
可笑的青州州牧还打算装傻,息事宁人。
白卿萍又按照玉简上的地点,一路飞到了孤魂山。
“你就是绑架犯?”
她秀眉微蹙,征询地问。
陆寅摇摇头:“不是绑架,她是心甘情愿跟我回来的。”
白卿萍神色一凛,清冷地斥责到:“还不就是绑架?欺负圣女心思单纯!”
陆寅两手一摊,无话可说。
他确实理亏。
搁在平时,他会立即邀请眼前的仙子进屋吃根黄瓜,然后毕恭毕敬地解释清楚。
可眼前,宫九霄的余威尚在,陆寅不敢轻易作出决定。
他只好隔着窗子,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说:
“仙子,要不这样,您进屋坐坐。具体的等我师父回来再说,这事我一个人也不好做决定。”
“进去坐?”仙子微微一怔,轻启朱唇:“你可知你犯的罪有多重?一个魔教弟子,还敢如此大言不惭,竟和本座谈起条件了?”
“师父,是谁呀,师祖回来了吗?”
床上,姜砚商爬起身,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
陆寅拍拍乖徒弟的头,如实回答:“清虚剑宗的仙子姐姐来接你回去了,你要跟她走吗?”
“不要!”姜砚商头摇得像拨浪鼓。“剑宗一点也不好玩。还是师父讲的故事有意思!”
陆寅转过头,朝窗外无奈地说:“仙子您看,连小姜自己也不愿意回。您要是实在不愿意进屋,菜园里有板凳,也有黄瓜,先拔两根自己吃吧。”
陆寅感觉眼下的情况有些棘手,也只能等宫九霄回来了。
而且,仙子虽然长得好看,但是张口闭口魔教的,说话好伤人啊!
说罢,陆寅轻轻地合上了面前的木窗。
“啪嗒。”
声音不大,但侮辱性有些强。
窗外的白卿萍明显愣了一下。
“现在的魔教弟子都这么猖狂了吗?”
“剑宗峰主亲自找上门啊!天人三境啊我是!”
“他不俯首认错就算了,居然让我在外面等着,还拔黄瓜?”
“放肆!”
一声娇喝传来,显然是女剑仙炸了毛,连白卿萍壮观的胸口都有些不小的起伏。
片刻后,她定了定神,缓缓吐出一口气,恢复了刚刚的冰冷神态,双手并拢轻轻划出。
指尖,有一层精纯的白色剑气环绕覆盖。
清虚剑宗的“剑指”,以剑气破万物。
白卿萍决定不讲道理了,要先把那个魔教的小鬼给教训一顿。
“破!”
随着一指划出,眼前小屋的木窗上,出现了无数密密麻麻的裂痕。
糊着白纸的窗瞬间四分五裂。
白卿萍清晰地看到了屋里的场景。
圣女好像并没有危险,她双手托着腮帮,小脸上挂着单纯的笑,嘴角似乎还有些亮晶晶的东西。
一旁的陆寅也没回头,而是在绘声绘色地说着:“那人参果咬起来脆嫩多汁,酸甜可口,可惜猪八戒一口吞下,什么味儿也没尝出来。徒儿啊,你想不想吃一个?”
姜砚商随之点头如小鸡啄米。
白卿萍被气笑了。
她修道十载,还没见过这么蠢的魔教弟子。
天人三境的仙人站在门外,自己在屋内讲故事?
看来是单纯的傻了。
白卿萍微微留手,一指刺出。
凌厉的剑气凝聚成实质,流光般从指尖飞去。
她要先让这魔教弟子失去行动能力!
可是,这缕剑气刚越过窗子,就如同泥牛入海,消失不见。
一张透明的护罩,若隐若现间,拦截住了进入的剑气。
“阵法?!”
白卿萍秀眉挑了挑,今晚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事情也太多了。
眼前这个落魄山头的破木屋,居然布置了一个能抵挡住她一击的阵法。
她可是天人三境的第一境,重楼境啊!
可见,这个阵法至少也是个重楼境的高人布下的!
屋内,姜砚商忽然开口:“师父,你打得过门外的那个仙子姐姐吗,不行我们俩跑吧。”
陆寅眉头一挑:“徒弟啊,跑可不行。你师祖脾气更差,她回来若看不见你我,比门外的那个大姐还凶呢!”
姜砚商“哦”了一声,同时缩了缩脖子,看起来有些害怕。
“不过,这阵法也是她老人家亲自布下,你安心听为师讲故事就好。”
陆寅却显得十分淡然,头也没回,继续讲着《西游记》给傻徒弟壮胆。
只要等到宫九霄回来,一切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毕竟,名门正派里,有几个能打得过宫九霄呢。
门外,白卿萍已经着手开始解阵。
木屋的保护阵法其实很简单,只是一个球形的透明气场,把屋里的一切包裹了起来。
阵法的运转核心,也不过是一张最普通的气罩符。
只要全力劈砍,天人三境的修为微微泄露,这个阵法必定支离破碎。
但是,白卿萍不敢贸然用剑气劈开,只怕伤及屋内的圣女。
所以,她试图用符箓解阵。
随着玉指翻飞,一张张符箓从仙子的储物戒里飞出,打在护罩上。
却都无济于事。
这张气罩符,与世间所有符箓的画法都不一样,是一种原创的古怪笔法。
白卿萍蹙了蹙眉。
她既是清虚剑宗宗内最强几人,更是一名剑道与符道双修的修士。
可很明显,她与布置阵法的人,符道上的差距实在有些过大。
眼前已经不单单是把圣女救回去的问题了,而是白卿萍这等天骄,居然会被一座不知名荒山上的不知名魔教的低阶符箓难住?
想到这里,白卿萍光洁的额头上沁出了滴滴汗珠。
许久之后,她发丝微乱,咬着银牙,幽幽地叹了口气。
实在解不出。
刚才那个少年说,布下阵法的是他师父。
白卿萍隐隐有了猜测,他师父是何等妖孽。
“屋内的魔教子弟,你师父是何人!”
屋内,陆寅已经安排好困唧唧的姜砚商躺下,自己也正拿了条毯子,准备躺在地板上。
听言,他挺胸骄傲回答:“家师,宫九霄!”
屋外,白卿萍的娇躯不由得一抖。
宫九霄,大魏王朝头号妖女,修为通天,离经叛道。
而且她正好和白卿萍一样,剑符双绝。
只不过,绝得有些太过分,在后来的修士眼中,像一座跨不过去的大山。
这个名字出现,让眼前的绑架案似乎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了。
似乎不是一个脑袋不太灵光的魔教弟子把清虚剑宗圣女绑走这么简单。
而眼前,宫九霄正以一张最低阶的气罩符,拦住了天人三境的她。
想到这里,白卿萍的道心有些摇晃,她心湖波澜不止,脸上仍冷冷地说:“不过是一介妖女罢了。”
陆寅却盘腿从毯子上坐起,神色认真地说:“讲道理,仙子姐姐,我们孤魂山只不过没给魏国朝廷交神仙税,偶尔拖欠山头的租金,就因为这个,就把我们判定为魔教,这合适吗?”
姜砚商“嗯”了一声,附和道,“太不合适了,师父。”
陆寅瞥了她一眼说:“徒弟啊,你睡你的吧。当年被判为魔教,就是你老爹的功劳。”
白卿萍没有理会这一对笨蛋,一双桃花眼愈发冰冷,盯着面前的护罩符。
说来惭愧,她曾潜心研究过宫九霄的符道,试图能以后继者的身份,跟随上妖女的步伐。
虽然眼前的气罩符,以白卿萍手里的符箓根本无法破解。
但是,白卿萍可以临摹!
白卿萍也是百里挑一的符箓天才,即使符箓画得再古怪,她也能临摹个七八分。
她忽然灵光一闪,也不顾什么仙子风范,直接席地而坐,洁白的长袍如花儿般散落周身。
“只要能复刻一张气罩符,在同样的位置布下。
那么第一个阵法就会被后续产生的第二个阵法由内而外挤得破碎。
届时,再解除我画的第二张气罩符,此阵可解!”
想到这里,白卿萍安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