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斜,倦鸟停在树梢。
叶蓁蓁又骑着小电驴,逆着下班的人潮,前往上班的场所。
不知怎的,她感觉爬楼时,人有些轻飘。
来到摩肩错踵的休息室,平常沸沸扬扬的声音,今日感觉隔了一层玻璃。她晃了晃有点晕的脑袋,见缝插针的挤进沙发。
两个佳丽不知为何开始吵架,一群人围着看热闹。
两人开始恶毒对骂,你咒我不得好死,我咒你断子绝孙,毫不意外的捎带上对方长辈,上下三代无一人幸免。
咒骂不解气,两人开始动手,相互拉扯头发和衣服,哭声骂声混成一片,场面一度失控。对讲机嘈杂的响起,很快管理人员和保安冲了进来,一边拉架一边劝解。
打架的两人被分开,一人头发冲天凌乱的炸起,假睫毛挂在眼角,唇边带着血迹;一人胸前的衣服被扯开,白白的胸脯上有几道指甲的划痕,泌着细长的血珠,脖子上的金链子也被扯断,一截滑入胸沟中、一截悬在高耸的胸口。
两人挂着彩抹着泪,被管理人员请去谈心。
她们刚走出休息室,看热闹的人就开始讨论。叶蓁蓁听了个大概,无非是两个女孩子争风吃醋,你挖我金主,断我的财路;我揭你老底,告诉客人你赚钱养小白脸;总之谁也别想好。
叶蓁蓁面对惊心动魄的一幕,迟迟回不过神来。
她呼吸也有些轻,眼前人影憧憧,晃的人眼晕。
叶蓁蓁和往常一样,到点站在大堂,向每个到来的客人鞠躬问好。
景观喷泉的水流声,格外空灵动听,像来自远山的山涧,清幽静谧,又如梦似幻。
文白景又一次出现在大堂,公主队伍里升起一阵骚动,所有疑惑目光都投向他。
身旁的同事轻碰叶蓁蓁胳膊肘,声音有些兴奋。
“叶蓁蓁,他怎么又来了?”
叶蓁蓁有些懵,白文景怎么又来了?她也搞不懂。
她迈着虚浮的步伐,来到包厢里。一进包厢就把灯调暗,只觉灯光格外刺眼。
文白景同往常一样,静坐沙发,偶尔看看mV,更多时候都在看叶蓁蓁。
叶蓁蓁在热歌榜里,轻击鼠标。她有些心慌,文白景的玩笑并不好笑,她感觉自己像是猎物,在猎人的视线中来回跑。
胃里也不舒服,好像身体每个细胞都在叫嚣。
文白景翘着二郎腿,看向神情恍惚的叶蓁蓁,轻叩着台面。
闻声,她回过神来。
微笑着来到文白景身侧,发现他茶水未减、酒杯的酒没有少。她有些疑惑,不解的看向文白景。
他眼神微暖,面对着近在咫尺的叶蓁蓁,神情不由己的舒缓,“你能坐下陪我聊聊天吗?”
叶蓁蓁瞪大了眼睛,忙摇头:
“抱歉,服务员坐沙发会是被罚款的。”
“不如”,文白景指了指电脑桌前的小凳,“把它搬到沙发旁,你坐在凳子上,这样也可以。”
叶蓁蓁很想拒绝,她不想聊天,不想说自己的故事,对旁人的事也没兴趣。
她有些累,坐在小凳上能适当休息下,于是搬来小凳,在沙发扶手边坐下来。
他见叶蓁蓁如此配合,试图让她说些什么,“要是不想说自己的事,我们可以随便说点其它的,好吗?”
叶蓁蓁发觉身体有些犯懒,将手肘搭在扶手上,托着脸傻笑,“什么都可以吗?”
温热的青春气息,再一次拂过文白景的脸,一直不停的扫,“对啊!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愿意说,我都会认真听。”
叶蓁蓁思索了片刻,面带狡黠,语气多了几分调皮的意味:“那我说喽,你要认真听!”看着一脸期待的文白景,她暗自发笑。
“从前,”她顿了顿,故作神秘地看向文白景,摇头晃脑地开口:“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
那是种几近童真的神情,让人一眼看出她的顽皮,不是令人心生反感的矫揉造作,纯粹地如同儿时小伙伴间幼稚地嬉闹。
文白景微微皱起了眉头,意识到被戏弄,却并没有感到愤怒亦或不满。
这个恶作剧还不至于冒犯到他。
注视着叶蓁蓁调皮的样子,文白景轻抿薄唇,忍住发笑的冲动,假意冷面,故意逗她:
“叶蓁蓁,你是真不怕被投诉!”
闻言,她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轻垂眼角,略带委屈的说:
“是你说的,随便说什么都好…”
文白景见她当真了,缓缓勾起唇角,“嗯,我说的,随便说什么都好。你能否换个不太无脑的故事?”
叶蓁蓁感觉胳膊有些累,大脑飞速回忆,试图开启搜索模式,“我想想,想想…”
文白景打量着她思考的模样,有些愣神。
她渐感眼皮发重,头也略沉,“我好累,可以让我缓缓吗?”
文白景只觉她声音很轻,她整个人上半身都趴在沙发扶手上,“你怎么了?”
叶蓁蓁胡乱摆手,“没事,就是有些累…”
文白景这才发现她脸色发白,用手轻拍她的肩,“叶蓁蓁,你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
她像是触电般躲开文白景的手,挣扎着努力站起身,双手环抱在胸前,“我没事!”
见她有些站不稳,文白景准备去搀扶她的手,停在半空。
叶蓁蓁脚底发虚,不知该往哪个方向用力,身子飘摇着,世界兀然倾倒。
“你怎么了?叶蓁蓁,我们去医院。”
眼前的文白景人影交叠,语带焦急的气息。
她身子软下去、滑入文白景怀里,顷刻间发觉没那么累了,周遭也跟着岑寂。她手紧紧拽着文白景的衣袖,提起力气,“…至少让我换身衣服,再去医院……行吗?”
叶蓁蓁害怕,怕别人知道她在这里上班,不想出了这个场所,还穿着工作服招摇,她矛盾、可怜的自尊,在即将晕过去时,还在尚存。
文白景抱着发烫的叶蓁蓁,眉头紧锁。
温香软玉入怀,挂于文白景脖颈,贴在他胸膛,面无血色,双目紧闭,昏迷中气若游丝的说:“…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文白景愣了半秒,心乱了一拍。
文白景穿过众人侧目的眼神,一路抱着叶蓁蓁狂奔,焦急万分的开着车,驶在明暗交错的夜。
事后,她不记得是如何换了衣服,怎么去到医院。脑海只有些零碎片段,文白景抱着她穿过看不清的隧道。
仿佛置身雪山之巅,清冷的风裹着寒松。凛冽气息直入肺腑,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
昏过去之前,她眼中依稀闪过KtV大堂某处墙壁上,仿王羲之的今草,题着李煜的绝命词,“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