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吞漠北之后,天下形势一片明朗。
北方全境在手,摆在大唐眼前的,就只剩下南方各路诸侯。
但相比起多为平川的北部……
南面则是水路纵横,山峦丘陵也多有重叠。
这种地势极不利于骑兵冲锋。
往日三千破十万的歧地精锐、擅长轻骑游射的漠北狼骑、甚至是血战燕云的晋军和幽州军。
都来到了他们最不擅长的领域。
就连李昌平自己,也对水战没什么信心。
他当然不会去以弱击强。
这样打,即便胜了,也是惨胜。
而一旦输了,大唐扩张的脚步或许会就此止住,至于后果……
三国时,曹老板已经表演过一次了。
自己可不能不吸取前车之鉴,跟他一样的。
多年乱世,天下已经十室九空。
荒田多过人口,税负堪比牛毛,绝不能再内耗下去……
要打,就要摧枯拉朽。
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
想做到这些,天山必须拿下。
天山剑派擅长炼铁锻造,将火炮铸在战船上不是难事。也不用朱梁那一炮摧城的威力,只要能击沉战船就可以。
但光是如此,还不够!
就算不择手段,也绝不能让南部诸侯联合!
想到这,李昌平眼底闪过一抹厉色,看向王朴:“江淮的事情,你了解多少?”
“回陛下,臣之前就说过,吴王庸弱,吴国大权皆在丞相徐温手中。但杨氏中亦有不服者,臣可以挑动……”
“不!这件事风险太高了。”
李昌平摆摆手,打断王朴的话,算是拒绝了这个提议:“杨氏手中那点兵权,根本不足以撼动徐家。一旦失败,你可知你将面临着什么?”
“哈哈……无论撼不撼的动。只要乱起,便足以助陛下入主江淮了,不是么?”
王朴洒脱一笑,却是躬身下拜:
“若能拨乱反正,助天下归一,使万民安居。区区六尺之身,何足惜也?臣平生仅此一愿,还请陛下成全!”
说到这。
李昌平才听明白,这王朴居然本来就没打算着活!
先前拍一大顿马屁,显露一大堆韬略。
就为了博取自己的信任,好助他慨然赴死?
想死?
哪那么容易?
才能暂且不提。他要是嘎了,往后谁来给自己拍马屁?
就李存审宋文通那种莽夫,不良人里那堆奇葩,还有玄冥教俩无常鬼,幻音坊一群弹琴唱曲的……
一天天不是杀这个,就是宰那个。
他们胸膛里那点墨水,就算掏干了,能说出“巧纵神兵戎夷破,擅使涟漪威风扬”这种文化词?
思及此处……
李昌平摇头道:“话虽如此!但你是朕的臣子,是为大唐办事,朕不得不为你安全考虑。”
“臣果真没有看错人!”
王朴眼底闪过一丝恍惚,心中更加决然。
士为知己者死!
自放弃科举之后,族人唾弃他,家人远离他。身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也在乱世吃尽了苦头。
却从未有像现在这一刻,感到无比温暖。
论地位,对方是大唐皇帝,是漠北共尊的天可汗。而自己,在前一刻,还不过一介草民。
论才能,对方再造大唐,鲸吞漠北。而自己,虽有些才学,但空活半生未有建树。
论身份,对方乃李氏之后,太宗血脉。而自己,籍籍无名……
如此云泥之别。
却愿意为了自己,拒绝这摆在眼前的康庄大道。
一个草民的性命,换江淮之地。
恐怕任谁来了,都会觉得划算……
既然如此,自己又何惜这条命?
“有陛下这句话,臣虽死无憾了。只求天下一统之日,陛下能来到臣的坟前,请臣喝上一杯太平酒!”
怎么反倒起负面效果了?
看着那死意盎然的眼神,李昌平有些无语,脸上依旧不为所动:“去了吴国,你打算如何做?凭什么让杨氏相信你?”
“臣在吴国时,曾意外得到一条消息。”
王朴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
“徐温之子徐知诰,非是其亲生,而是其养子。此人野心勃勃,曾求臣入其麾下,助他成事!”
“只要臣故意将去杨氏的行踪泄露,徐知诰必然会出手,那时便是两家鱼死网破之际。陛下也可早做准备,趁机夺取江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