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别衔月面目狰狞地早晚各一碗补药,喝的快哭出来的时候,拍卖会那天到了。
岁聿道:“今天我还要出去一趟。”
别衔月咽下嘴里的药:“我也想去。”
“你不能去。”
岁聿把他拿捏的很准:“师尊,只要你老老实实在家待着,明天……不,今天晚上就不必再喝补药了。”
别衔月有些动摇,他放下手中的碗,追问道:“岁岁什么时候能回来?身边还会有人陪着吗?”
“有师姐和魔尊陪同。”
别衔月做了好一会思想挣扎,最后不情不愿道:“岁岁早点回来。”
“嗯。”
拍卖会地处权贵云集的琉璃街,香车宝马来来往往,岁聿此前从未来过琉璃街,当然这边重兵把守,一般时候没有个什么腰牌在身上也进不来。
这是他第一次过来,瞬间开了眼。
周围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美轮美奂,各个都雅致精美,和外面歪七扭八的东西形成鲜明对比。
因为今天拍卖会开场的原因,大街上都被清场,宽阔的道路上频频有富丽堂皇的马车驶过,衬得岁聿坐的那辆格外寒酸。
下了车后,岁聿更是震惊,这里俊男美女比比皆是,样貌都是一等一的好看。
岁聿感觉自己仿佛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样,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肩膀倏地被拍了一下,岁聿一哆嗦,还以为自己偷看被发现了,转身却看到了解昼戴着银质面具的脸。
解昼笑眯眯道:“暮兄,好久不见啊。”
岁聿道:“前几天不是——”
放在他肩膀上的手骤然加大了力度,岁聿意识到什么,闭上了嘴,勉强扯出一抹笑道:
“哈哈哈解兄!好久不见!”
“解大人,这是你朋友?”
一身穿藏蓝衣袍,手中执扇的男子缓步来到岁聿和解昼面前。
解昼揽住岁聿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对,我的朋友,暮云,是个玉石商人。”
“你就是卖我弟弟翡翠的那位公子?”
岁聿一惊。
只听面前男子道:“在下楚羽书,我弟弟是楚黎雪,公子应该还记得吧?”
那天醉醺醺在大殿上的那个背锅公子的哥哥啊。
完蛋了完蛋了,这不会是来寻仇的吧?
岁聿顿觉不妙。
楚羽书丝毫不像个寻仇的:“那日在大殿之中对峙一事我听说过,哎,我这个弟弟任性惯了,就爱这些昂贵之物,没想到还能惹出来一个大乌龙。”
“不过我听闻那日解大人也在殿内,哎,不知我弟弟到的时候,解大人有没有看到他人……听闻他醉醺醺的上了殿,让我牵挂许久啊,回来后他又什么不肯说。
我总担心他在尊主面前失仪,这几日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安稳。”
解昼道:“啊,我比令弟走的早,事后尊上如何询问,我不是特别清楚”
“楚大人还有事吗?”
听出他在撵人,楚羽书一笑:“原来如此。”
“那,在下先行一步。”
目送他离去后,解昼松开岁聿,和他并行,低声道:
“听出来了吗?”
岁聿迟疑道:“他在套消息?”
解昼点头,边走边说:
“虽然楚羽书和楚黎雪是兄弟,但是同父异母,两兄弟性子也差别很大,楚羽书聪慧沉稳,格外被楚家主看重。
楚黎雪则是好吃懒做,整天花天酒地,但楚羽书一直惯着他,他逢人就说他弟弟纨绔,让别人多包容体谅。”
岁聿感觉这种明褒暗贬的招数十分熟悉,默默道:
“时间久了,楚羽书就成了一个懂事好脾气的兄长,但楚黎雪的名声,就差到了极点,成了若耶中有名的纨绔,对吧?”
“对!就是这样!”
解昼叹道:“楚黎雪自己也不争气啊,丝毫察觉不到他兄长的捧杀行为,导致在尊主面前,他竟然还那副样子,也难怪楚家产业将来要尽数进楚羽书的口袋了。”
岁聿回想起那日大殿之上,他们都走光后,楚黎雪大骂自己名声都被败坏了一事,心道这人可一点也不是什么纨绔。
都能跟着魔尊办事了,人能傻到哪去?估计全是装出来的。
走进厅内,有美貌侍女上前领人入座,来之前晏微与这里的探子提前打过招呼,岁聿被带进二楼雅间。
解昼并未离去,他稍稍将面前绣着花鸟图案的帘子掀起,讲解道:
“瑶光楼这里一共有四层,一层无人,留了一个台子在中间位置进行展示拍卖物品。二层是给无权势只有钱的主,大多都是些商人。三层则是给一些权贵,比如楚家那二位公子,还有我。四层……四层则是接待一些特殊客人。”
岁聿疑惑道:“特殊客人?”
解昼接着说:“对,要么极其有钱,要么权势滔天,坐在四层有一点不好,就是他们看中的拍卖物品,必须要一开口时,就是最高价。”
岁聿震惊:“这不坑人呢吗?而且他们喊价怎么知道是最高价?万一有人继续抬呢?”
解昼失笑:“四层都是晏城主一类的人物,他们一喊价,谁还敢往上抬?”
听他这么说,岁聿灵机一动:“这岂不是想喊多少喊多少?若是下面起拍价十万,四层的人出十万零一,这得省多少钱啊……”
岁聿憧憬地想。
解昼摇头:
“哪有那么简单?而且这行为也太掉价了点,若是真这么办了,便宜是占到了,但会被逐出瑶光楼,写进黑名单,此后哪里的拍卖行都不能进了,而且还会被别人嘲讽一辈子。”
“历来四层的客人,喊价都是直接加十倍的喊的。”
多少?十倍……!
岁聿两眼一黑,感觉自己面前摆着好多亮晶晶的灵石。
忽然四层的帘子动了动,两旁侍女将帘子给掀开,露出里面正襟危坐的魔尊,他身边站着的是晏微。
众人瞬间炸开了。
“那是尊主吗?”
“尊主怎么来了?”
“天哪尊主都亲自来了,想必今晚拍卖的物品,肯定是稀世少有。”
岁聿大惊,心道不是说好了偷偷见一面吗?晏回和晏微就这样大咧咧现身了,这解昼还怎么过去?还有怀揣昆仑镜碎片那位商人,众所周知晏回满天下的在找碎片,他就这么出现了,难道不会将人吓跑?
在岁聿思考的时刻,周围人已经陆陆续续拉开帘子,对着四层的魔尊行礼了。
为了不引人耳目,岁聿也一同将帘子掀开,对着上面的人行礼。
晏微注意到二层的岁聿,扬了扬眉:“解昼和他在一起,要不要直接给叫过来?”
“不是说若耶这次拍卖会,整个魔界的都来凑热闹了吗?先去叫乌蓝,伽笃,尉车这几城的城主过来。”
晏微笑了声:“也是,诚然你是想与各城城主叙旧,但是第一个叫解昼也难免牧天阴起疑,你倒谨慎。”
她看向一旁侍女,侍女躬身退出去,不一会,几位城主面容惶恐地走上四层,帘子落下,之后发生什么了,就看不见了。
这搞得在座诸位人心惶惶,三层那几个已经汗流浃背,一直在往那边瞟。
解昼感叹道:“不愧是尊主。”
岁聿不认识那几位城主,他看着那几个人走进晏回所在地时,本就一头雾水的他变得更茫然:
“那几个人谁啊?尊主为什么要叫他们过去?”
解昼道:“那几位都是各城城主,估计见完他们,待会就要见我了。”
“牧天阴多疑,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他就会一直记在心里,他势力分散,探子到处都是,瑶光楼中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
与其偷偷摸摸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见面,还不如大大方方的,直接借慰问各城城主的名头,找到我头上,这样牧天阴不会怀疑。”
就叫了几个人进去,解昼怎么能想这么一大出的?岁聿非常不理解:“你们的世界,我果然还是不懂。”
解昼道:
“魔界局势你不知道也很正常,我父亲大限将至,牧天阴拿着扎陵城主的位置明里暗里的要挟我,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我忠心于他,要不然城主位子迟早换人。”
“尊主此番作为,也是在告诉我,只要投诚,扎陵城主的位置就还是我的。”
岁聿满腹疑问,打断解昼的话:“解兄,你先等会!”
“你手中有扎陵城的令牌,牧天阴该如何挟持你?尊主又是怎么告诉你只要投诚,城主位子就是你的?难不成你们早见过了?”
解昼面对岁聿澄澈好奇的眼睛,默默把吐槽的话咽回去,回答他:
“自是用我父亲挟持我,用我挟持我父亲,他这人嗜血残暴,杀人不眨眼,我和父亲都知道他这点,自然会惧怕,而且……”
解昼抿唇,脸上浮上一抹烦躁之意,低声道:“我怀疑他还知道我夫人在哪。”
连晏回和晏微都不知道他有夫人这件事,想必解昼是藏的极好的,牧天阴如果这都知道的话,那可真是可怕。
上司动不动拿软肋对其要挟,也难怪解昼要把自己的夫人藏起来。
解昼抬眸看向四层帘子后面,道:“至于我说的投诚一事,道理更简单,尊主前面几位慰问的,都是各城城主,在座各位权贵何其敏锐,而且我父亲大限将至一事基本上人人都知道,我父亲就我一个儿子,他们都认为我继位是铁板钉钉的事情,我进去,是表明尊主也认可,我是将来城主一事。”
“牧天阴就不会猜测吗?”
岁聿问他。
解昼否认道:“不,他不会,牧天阴唯一的缺点就是狂妄自大,他觉得十拿九稳的事情,虽然会有猜忌,但内心深处还是十分信任自己的。”
“就算怀疑,但他也绝对想不到我会拿父亲和夫人的命去投诚,将令牌交给尊主。”
接手过令牌的岁聿:……
岁聿偏头看向解昼,真诚道:“最后一个问题。”
“嗯?”
“解兄,咱俩真不认识对吧?”
解昼笑而不语地看着他。
岁聿被他的视线打量的头皮发麻,他咽了咽口水,道:“解兄?”
岁聿心道自己曾经被别衔月抹掉过一段记忆,难不成他和解昼真认识?
这得多铁的哥们才能把自己老婆和老爹命交他手上?
解昼看着岁聿努力回想的模样,忽然笑出声,他摇头:
“真的只是一见如故,暮兄不必紧张。”
只是一句一见如故并不能打消岁聿心中疑虑,不过看样子他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楼下陆陆续续有侍从往台子上搬东西,四处都安静了许多。
一侍女敲响了他们这边的门:“解公子,尊主有请。”
解昼起身出门,开玩笑道:
“暮兄,我见完尊主之后要回三层坐着,接下来你要自己看完这里的全程,这里的东西很贵,莫要乱举牌子,以免自己大出血。”
岁聿起身送他:“解兄慢走。”
四层
晏回低着头拨弄自己手上的扳指,那些城主走后,晏微终于端不住一屁股坐了下去,她翘起二郎腿,顺手拿了一块糕点往自己嘴里塞:
“你是舒坦了,动动嘴皮子时不时还有人给你跪下行个大礼,我站的腰酸腿麻。”
晏回漫不经心道:“你当了魔尊也有这个待遇。”
晏微把糕点塞进嘴里,拍拍手上的渣子,和他拌嘴:“那我现在把你杀了谋权篡位?”
晏回微笑:“你可以试试。”
“尊主,解大人来了。”
晏微闻言擦掉自己嘴上的碎屑,又老实站到晏回身边。
解昼撩起衣摆双膝跪地:“尊主。”
晏回抬手,示意他站起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面戴银质面具的男人:
“你与我年纪相近,你父亲是牧天阴心腹,平日里与我往来甚少,你长年云游在外,我和晏城主好几次赶赴扎陵都从未见到过你……
好不容易你来趟若耶,却戴上了面具,说来也是没缘分,直到现在,本尊竟然都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
解昼垂眸道:“与人缠斗时被人抓伤,伤势至今未好,不便露面。”
晏回没有说话,淡定地喝了一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