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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辰像是遇到了主心骨,不等樊疏影开口,便道:“夫人,二公子刚服了药,情况却反而更严重了。”

樊疏影脸色一变,顾不上责问,坐在床边将儿子接过来,颤抖着手抚上那仿佛结了层霜的脸,心头大恸。

这寒毒本是下给她的,但她有修为护体,那寒毒奈何不了她,却叫她可怜的儿子照单全收了去。

她的小儿子本也该是天之骄子,风风光光的,如今却只能这般、这般痛苦地活着,寿数注定无法长久。

精纯浑厚的火灵力将良辰的灵力挤开,樊疏影让跟来的手下去叫族里的炼丹师,又叫亲信去开她私库,取某样法宝来。

“娘,娘,我好冷……好害怕……”

“乐乐,娘在,娘在,娘陪着你呢。”樊疏影忍着心酸回应,又回头催促,问炼丹师怎么还没到。

怀里的人呼吸突然急促起来,脸上满是痛苦惊惶,整个人开始剧烈挣扎。

“爹……大哥……”

“不怕不怕,乐乐不怕,娘在这,爹和大哥也很快来。”

这句话短暂安抚住了小儿子,旋即他却发出一声尖锐的,仿佛杜鹃啼血般的哀鸣。

“不……你们不在了……你们骗我……别死……别丢下我……我害怕……爹,娘……别死……”

樊疏影一怔,却不及细想,只是顺着话继续回应,一句句带着泪意爱意的承诺,却无法再安抚住受惊兔子一样的小儿子。

他翻来覆去说着胡话,樊疏影即便没特意去想,也越听越心惊。

但大抵是被寒毒折腾得厉害了,等炼丹师以及龙家其他几个主子来时,他已经彻底昏迷,身体却紧张地躬着,蜷缩在母亲怀里。

他面上依旧仓惶不安,脸颊带泪,手也钻出了被子,紧紧攥着她的衣服,也像是攥住了她的心。

几人折腾了大半夜,才将他情况稳定住,却无法将寒毒再次压下去,炼丹师脸色凝重,说情况不妙,最好还是找个冰灵根的大能帮忙。

而且这一次发作来势汹汹,以后怕也不好过,言下之意,怕是得有个冰灵根大能时时看顾着。

说到冰灵根大能,樊疏影自然想到了玄清尊者身上去,于是连夜用通讯法器联络上兄长,拜托他帮忙游说,又亲自送小儿子往无妄宗去。

龙家主和龙昊天、龙灵儿无意间听到祁漾呓语,心下惊疑,和樊疏影交流过后,都想跟去,等小儿子醒来问问情况。

但此去不知多久,族中需得留人掌事,龙昊天作为少主便被留了下来。

祁漾一闭眼,再一睁眼,便已在飞舟上,昏昏沉沉,哭哭闹闹了片刻,又昏睡过去。

终于好转苏醒时,已经换了地图,睁眼便看到了宗主舅舅和师父。

他痴痴看着,又哭又笑,像是得了癔症,樊疏影见状不妙,给了龙灵儿一个眼色,小姑娘顿时扑进他怀里,正要哭诉她的担心,却猛地被推开。

所有人便见他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一般,眼神厌恶憎恨,不像看妹妹,倒像是在看仇人。

祁漾心中抱歉,但戏要演还得演全套。

“你走开,你走开,你这个……咳咳……咳咳咳……”

他脸颊突然不正常泛红,龙灵儿手足无措,想替他拍一拍,再次被用力推开,终于没忍住红了眼眶,同时祁漾猛地吐出一口淡红的血来,又将她吓了一跳。

“哥,哥,是我啊,我是灵儿啊,你、你怎么了?娘,我……哥怎么吐血了?”

樊疏影顾不上小女儿,只能拍了拍她肩膀,叫她先出去。

玄清尊者查探了下,确定不是寒毒的问题,反而气血上涌,像是气急了,察觉到这氛围似乎不对,略作思索,主动告辞了。

樊疏影把宗主哥哥也支了出去,只留了带来的炼丹师,让他帮看了看祁漾身体情况,却得了个怒急攻心的结论。

不消片刻,屋内便只剩下了祁漾和龙家夫妇,一道结界悄然展开,阻隔了所有声音传出。

樊疏影搂着小儿子,担忧问道:“乐乐,到底怎么回事?”

祁漾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却散乱迷离,像是在他们,又像是还沉浸在梦里,直到被再次抱住,目光才终于凝聚。

他轻眨了下眼睛,像是终于看清周围场景,顿生出大梦一场的恍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用力掐了一把,手上红了一片,他也不由红了眼睛。

他却尤不相信,捂着脸喃喃低语,指缝间有晶莹液体流落。

“这是梦吗?还是这是幽冥?怎么可能……对了,对了,我也死了,这里定然是幽冥……”

“不是,这不是梦,也不是幽冥,”樊疏影用脸庞贴上他冰凉的额头,让他感受到自己的温度,忍着心痛,柔声道,“乐乐,你看看我们,爹娘都在,都活着,这里是无妄宗,你小时候来过,刚才那是你舅舅,每年都会让人送礼物给你的,你还记得他吗?”

祁漾缓缓从掌间抬头,抬头看向门外,眼神迷茫:“舅舅?还有、是不是还有师尊?他们都还活着?”

夫妻俩一愣。

他们刚才是商量着要不要让自家儿子挂在玄清尊者名下,但还没敲定下来。

祁漾转动视线看向站在床前的龙家主,伸手想去够他的手,又怯怯收回,龙家主目光微动,弯腰接住了他垂落的手,用力握住。

龙家主主动去捕捉那双游移不定的眼睛,握住他的手,试图将他拉回现实。

“乐阳,是爹,别怕。”

祁漾眨了两下眼睛,再次看向一直搂着他的人。

“爹?娘?”

两人齐齐应声,他无声掉起了眼泪,紧紧握住他们的手。

“真好,真好,你们都在,舅舅也在,师尊也在,”他神色突然又一变,慌忙张望,“大哥呢?大哥怎么不在?他、他……”

“没事没事,你大哥在家呢,这次没跟来。”

“在家?家里、家里还好吗?”

“家里一切都好,别担心。”

说着,樊疏影拿出传讯玉符,注入灵力,那边很快便有了声音,是龙昊天,沉稳里不乏急切和关心:“娘,乐阳怎么样了?可醒了?情况如何?”

“醒了醒了,正念叨着你呢,你陪他说两句话吧。”

紧跟着,龙昊天便听到一声带着哭腔的“大哥”,那一声像是隔了千万里,又像是隔了千万岁月,让他莫名也泛起了酸涩伤感。

“别哭,大哥在呢,等安排好家里一切,大哥就去看你,你乖乖吃药,等大哥去找你好吗?”

祁漾下意识点了点头,又吸了吸鼻子,紧紧握着那块玉符,软声回应:“嗯,大哥你也乖乖吃饭,注意身体,注意安全。”

龙昊天失笑,没说自己早已经辟谷,家里人吃饭主要是为了陪他,一一应了。

等结束了通话,夫妻俩看着沉默下来的小儿子,发现他完全没有问一问妹妹的打算,心中微有些不安。

龙家主试探问道:“乐阳,你身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未来是不是出事了?”

祁漾瞳孔收缩,嘴唇颤抖,又紧紧咬住,双手不自觉绞着母亲的袖子,神情仓惶局促:“爹,你、你会信我吗?”

“你说,爹就信。”

“真的?”

“嗯。”

“娘也信你,你说什么,娘都信。”

祁漾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脱力一般软软靠在母亲怀里,将原身的记忆结合世界线,挑着和龙家相关的内容讲了讲。

务必得颠三倒四一些,其中有些地方,比如龙灵儿做了什么,还得含糊犹豫,等这对夫妻从他口中拼凑出大致的情况,又追问了些细节,不由错愕。

他们龙家,第一世家,居然因为一个小子而消亡?

他们的小女儿还是帮凶?

无妄宗宗主好端端怎么心魔缠身,还在仙魔大战中陨落了?

玄清尊者那般道心坚定,仙法卓绝,大陆第一修士,竟然死在飞升雷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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