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帝的目光在朝堂上扫过,最终落在太子身上。
太子闲适地坐在丹阶下,没看任何一方,只是撑着头看着脚下,似乎这恼人的纷争吵闹与他无关。
乾元帝端坐如松的身子向前倾了倾,眉宇间透着玩味。缓缓开口:
\"太子。\"
满朝文武霎时一静。
\"儿臣在。\"太子缓缓起身行礼,宽大的朝服更显得他身形单薄。
\"此次北征,你属义何人?可有良策?”
“父皇,儿臣愿与父皇畅聊一二。”
“噢?退朝,太子留下!”
满朝文武稀里糊涂就被赶出大殿,议论纷纷出了宫门。
乾元帝看着站着都有些困难的太子,挥了挥手,“坐吧!”
“儿臣有罪!”
说着太子缓缓跪在了丹阶之下。
乾元帝满腹疑问,却沉着气只说了一个字:“讲!”
“父皇起居录事官可在?!”
乾元帝莫名地重复了一遍:
“起居录事官可在?!”
大殿的帷幕后左右各走出一个文官,俩人齐齐上前,跪倒在乾元帝面前,
“臣在!”
乾元帝越过两个起居录事官,看着端正跪在大殿中的太子,“说吧,无论发生何事,还有父皇在!”
太子抬起头,仰望帝王,不躲不避,一字一顿地说道:
“父皇,您可还记得16年前……”
乾元帝微迷双眼,十六年前就是萧昱出生的那年,可事实与他想的万万不同……
十六年前的秋夜,东宫笼罩在一片压抑的寂静中。
狂风卷着枯叶拍打在窗棂上,烛火摇曳,映得产房内人影幢幢。
太子妃的痛呼声已持续了整整一日,太医们跪在帘外,额头抵地,不敢抬头。
太子萧胤立在廊下,握紧双拳,这是东宫第一个孩子,也是乾元帝第一个嫡孙,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他身后,东宫太医院院判低声道:\"殿下,您要做好心里准备,……若真是双胎,按祖制——\"
\"闭嘴。\"萧胤声音沙哑,\"孤自有打算。\"
突然,内室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稳婆跌跌撞撞冲出来,脸色惨白:\"殿、殿下!太子妃娘娘诞下的是……是两位小皇孙!\"
空气骤然凝固。
太子眼前一黑,扶住廊柱才勉强站稳。双生子——这对皇家而言不是祥瑞,而是祸端。
太祖皇帝立下的铁律:双生皇子,留长去幼,以防来日兄弟阋墙,动摇国本。
\"殿下!\"院判急声道,\"老臣这就去安排……\"
\"不!等等,让我再想想!\"
太子猛地攥住他的手腕,面露难色,\"孤,孤要两个孩子都活着……\"
三更时分,东宫侧门悄然打开。
太傅欧阳鸿明被急招入东宫,太子在小小的配殿见了自己的先生。
只是这一次,太子见欧阳鸿明一进大殿就双膝跪地,恳求他,
“先生帮帮我吧!我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将来是否还能有子嗣,只有神明才知道。
也许这就是我萧胤此生仅有的两个孩子,我不能断送了神明的偏爱。
我今天不是太子,只是您的学生,只是一个父亲,我求您了!”
说着跪倒就磕了三个响头。
欧阳鸿明在震惊中跪下,搀扶住太子,“你责煞老臣了!我……”
欧阳鸿明一代大儒,此时却词穷了。
当搞懂了东宫面临的窘境,欧阳鸿铭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半个时辰之后,欧阳鸿明抱着一个裹在锦被中的婴孩,快步穿过回廊。
他身后,太医院院判沈不言和当日值守的郑太医提着药箱,紧随其后。他袖中藏着一份伪造的脉案——上面写明太子妃只产下一子,另一胎是死婴。
\"太傅当真要冒这个险?\"沈不言声音发颤,\"这可是欺君之罪……\"
欧阳鸿明低头看着怀中熟睡的婴儿,与留在东宫的那个孩子一模一样。
\"沈医令,郑太医。\"老人苦笑,\"你可还记得先太子是如何死的?\"
沈不言顿时噤声。十年前,先太子萧景琛正是因\"谋逆\"罪名被废,最后在狱中自尽。
而当今圣上,当年只是不起眼的五皇子。
\"这孩子若留在宫中,要么死,要么成为别人手里的刀。\"
欧阳鸿明将孩子裹紧,\"老夫既为太傅,护不住学生,至少要护住学生的骨血。\"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东宫侍卫统领浑身是血地追来:\"太傅快走!东宫内有人制造事端,企图加害太子妃。\"
欧阳鸿明不敢再犹豫,抱着孩子钻入早已备好的马车。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被淹没在喧嚣的上京城的繁华里。
产房内的太子妃从昏迷中惊醒。
\"孩子……我的孩子呢?\"她挣扎着起身,却见萧胤抱着一个婴孩站在床前,眼中含泪。
\"还有一个呢?\"太子妃颤抖着去掀襁褓,\"我明明听到两声啼哭……\"
太子按住她的手:\"恒娥,你只生了一个。\"
太子妃瞳孔骤缩。她猛地推开丈夫,赤脚跌下床榻,疯了一般翻找产房每个角落。当她掀开屏风后的铜盆时,整个人僵住了……
盆中静静躺着一个刚出生的死婴,青紫的小脸上还沾着血污。
\"不——!\"凄厉的哭喊划破夜空。太子妃瘫软在地,十指深深抠进地砖缝隙,\"是谁!是谁害了我的孩儿!\"
萧胤从背后抱住她,泪水砸在她散乱的长发上:\"是孤无能……\"
三日后,欧阳府大摆筵席,庆贺太傅喜得嫡孙。
欧阳家嫡长子欧阳熙成亲三年,年前刚得一子,原本想在孩子周岁宴时大摆筵席,却不想,前天夜里,欧阳熙抱回一个男婴。
儒雅随和的书生,突然性情大变,严令其妻收抱来的孩子为嫡长子!
女人自然不服,自己的儿子本是欧阳家长子嫡孙,现在却要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让路,她和丈夫论理,哭闹,以死相抗,原本恩爱的夫妻就此决裂。
欧阳熙冷冷丢下一句,“若不服,我将休妻,出继子嗣! ”
从这天起女人把自己封在了哪一句绝情的话里:若不服,我将休妻,出继子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