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克莱因忽然感觉自己的背后凉凉的。
嗯……一定是因为自己的良心不安吧。
狭长的墓穴当中有太多太多的阻碍和困难，但是都无法阻挡二人的脚步。
在自己和达摩克里斯的合力之下，甚至没有可以阻挡二人脚步一秒钟的存在。
我们两个真厉害。
克莱因收回了自己还没来得及抽出来的剑。
啊哈哈……
好像有自己和没自己一样啊……
说好的我是提亚马特之黑的未来之星呢？
对啊……仅仅只是星星而已，星星怎么能和太阳相比呢？
克莱因不断的emo。
“哼……”
洛小尘看着前方，停下了脚步。
前方是死路。
“没路了……？咱们走错了？”
克莱因看着前方的死路。
这个墓穴地下错综复杂，看来又是一条死路。
“不对，按照穷举法，这是最后一条路了。”洛小尘托着下巴。
“可是已经没路了。”克莱因摸了摸墙壁。
“没路了？
克莱因啊……我直到刚才为止，还在把你当成同等地位的强者呢……
结果，你就仅仅因为一堵墙，就放弃了前进的脚步？
天下那有这么多便宜的道让你走。
这路……咱们怎么不自己开呢？”
洛小尘后退一步。
“四臂剑魔！出来！”
四臂的剑魔对着前方的死路开始了狂轰乱炸。
“达摩克里斯——等等——达摩克里斯，你这样——欸？”
克莱因发出了诧异的声音。
因为前方的路，通了。
被撕裂的剑痕所开辟的，是一条宽敞又平坦的大路，深处正散发出淡淡的荧光。
“明白了吗？克莱因？”
洛小尘回头看着克莱因。
……
“可恶，被你装到了。”
克莱因老脸一红，嘴硬的说道。
不……虽然这一听就是个耍帅的话，可是……
好有道理。
为什么，自己从来都在偷偷摸摸的恪守自己的骑士道，为什么自己不新开辟一条路呢？
等等，自己没有达摩克里斯这么厉害啊！
克莱因找到了盲点。
然后又忽然开始自省。
不对，不对。
是因为自己没有这么想……所以才没有这么强……
克莱因跟上了洛小尘。
随后，与洛小尘并排着看向了前方。
——
墓穴的深处有什么？
在墓穴的顶上，布置着一张不规则的绚丽之网。
什么叫做不规则的网？
画一条线，随便乱画，胡乱画，就这样一直一直胡乱的涂抹，让线肆意的交叉，扭曲。
就这样，成为一张网。
网眼有大有小，有的甚至还有特殊的形状。
网的材质像是极细极细的，宛如蛛丝的线，这些线散发着胧色的光，就算是细到忽略不计，也依旧可以看清楚。
什么叫做胧色？
就是彩色，朦胧的彩色，不断的变换，转移。
无比绚丽。
网的中心，一颗扭曲的球将网压了下来。
网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破洞，这颗球就这样向下压，将网压出一个破洞。
破洞还在缓缓扩大，但是扩大的速度非常缓慢。
“这就是……实质化的魔网……多美啊……”
克莱因看着魔网，不由得发出了赞叹。
“美……哪里美了？”
洛小尘的声音格外冰冷。
“不……你不觉得……”
“瞪大你的狗眼看看那个球是什么东西克莱因！然后再看看四周墙壁上的是什么东西！”
洛小尘死死的盯着压迫魔网的球。
“那个球，应该就是新魔法的根源了吧……”
克莱因没有计较自己这个同僚的粗鄙之词，而是看向了那个扭曲的球。
这并不是一个绝对规则的球体，这个球体表面上有三张扭曲的人脸，如果非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的话，那就是狰狞。
除了这颗大球之外，四周的墙壁上还有各色的小球，这些小球上的面孔紧紧的咬着魔网的丝线。
表情同样的狰狞。
克莱因闭上眼，静静的聆听。
让人心悸的声音不断响起。
【让我去死——让我去死！】
【救我啊，救我！】
【啊——啊——】
刺耳的惨叫声不断传来。
如果仅仅是惨叫声，那并不会让人觉得心悸，但是在这些惨叫当中，还有其他的声音。
【魔王大人——赞美魔王大人！】
【魔王大人啊！请您赐予我宽容！】
【我不当法师了！我不要做法师了！】
【放我出去，只要放我出去的话我什么都愿意做！】
【就算是把我装进玩偶也没关系，放开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癫狂的，疯癫的，祈求的，赞美的。
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让人不由得产生一种心悸。
洛小尘拿出了手中的炼核。
这个炼核和墙壁上的球体同出一源。
“四周墙壁上的炼核和中央的球体，曾经都是变化学派的旧法师。不出意外的话，中央的球体就是由界脊塔狭间馆和极地宫三个法师组织的【万象六刻】的身躯与意识所融合在一起的【根源】。”
克莱因走到了球体前方。
“辛苦了……”
“原来……魔王不是英雄吗？”
洛小尘低声问道。
“英雄？哈……愿意和提亚马特的残影合作的人……怎么会是英雄呢？
掀起猎巫运动的人，又怎么会是英雄呢？
对于新法师来说，魔王的确是英雄，但是对于旧法师来说……魔王就是一只恶魔。
猎巫运动的时代，只要被怀疑是旧法师，就会被送上绞刑架，旧法师甚至连自己的亲人都无法接触。
如果说这种人都可以被称作英雄的话……
那么提亚马特一定也是英雄吧？
她因为取乐消灭了一个又一个村庄，当中又不知道多少个罪犯，提亚马特简直就是惩恶扬善的善龙，对吧？”
克莱因看了看洛小尘。
“……”
“好了……你不要的话……我就取走了。”
克莱因将手放在了【根源】上方，黑色的魔力纹路攀附上了根源。
“克莱因！你在做什么！？”
洛小尘抓住了克莱因的手腕。
“做什么？将根源带走啊，这份力量，可以拯救不知道多少人，可以完成不知道多少伟业。”
克莱因疑惑的看着洛小尘。
这个同僚……好像有些奇怪？
“他们还有救……你就要利用他们的身体？”
“他们没救了达摩克里斯，他们的灵魂被物质化，与肉体融合在一起，承受了几百年的煎熬，他们早就疯掉了。
你没看出来吗？
他们已经没救了，就算是用得不偿失的手段复活他们，得到的也只是一个又一个疯子。
与其那样……还不如好好利用根源，然后”
“啪！”
克莱因的脑袋歪到了一边。
自己被扇了一巴掌。
自己的同僚，达摩克里斯，扇了自己一巴掌。
“克莱因……你终是无法教我心悦诚服。”
达摩克里斯抽出了剑。
“达摩克里斯……你该不会要和我说……人命无法放在天平上这样的天真道理吧？”
克莱因抽出了双剑。
“……我并不会那么天真，罪该万死的人就该为了正常人去死，我所否定的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
“当——”
“可是我做的是对的！片碎三裂！”
“四臂剑魔！”
四臂的剑魔与克莱因的片碎三裂交战在一起。
克莱因逐渐跟上了洛小尘的动作。
一边的根源闪闪发光，就在刚才，小小的一下触碰，克莱因已经和根源建立了联系。
现在他可以随意使用根源所联通的，数以万计的法术。
火焰，冰霜，雷霆，酸液，藤蔓，毒雾。
小小的空间顿时被各色的光束填满。
“达摩克里斯！你这个天真的家伙！要为了一群已经死掉的人，阻碍我拯救世界的脚步吗！？
你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个人孩子还在挨饿吗！？你知道多少个人还在因为疫病而哀嚎吗！？
只要有了根源，只要有了根源的话，使用这数以万计的法术的话，一切的一切都可以被拯救！
无需在意国度之间的局势，无需在乎后果与负担！
仅仅是让一群将死之人动起来而已——你为什么要这么排斥呢！？”
一边的空气陡然撕裂，一只燃烧着火焰的龙首从中钻出，对着洛小尘张开了大嘴，炽热的龙息喷涌而出。
“克莱因——”
洛小尘双眼圆睁，手中的达摩克里斯从中央裂开，喷吐出紫黑色的光。
黑紫色的光迎上了龙息，龙息被一斩而断。
克莱因出现在洛小尘的身后，五指并拢，掌心，白色的星火闪烁，墙壁一般大小的法阵迅速张开，璀璨的光将洛小尘的身影彻底吞噬。
但是克莱因知道，自己的同僚没有这么容易死去。
光芒散去，洛小尘从中走出，身后的披风挥动了一下，毫发无伤。
“达摩克里斯……我问你，一边是一百个人，一边是一个人，在每一个个体状况都完全相等的情况下，只有将一边杀干净才能让另一边的人活下来……
你会怎么选？
这种情况下，不就只有杀掉一个人拯救另外一百个人这一个选择吗！？”
“克莱因——”
洛小尘手中的剑迸发出更加灼目的黑光。
乍一看，宛如一道巨大的十字光。
“这种问题——我曾经扪心自问过许多次。
我的回答永远只有一个！
那就是——拯救一百零二个人！”
洛小尘双手握紧手中剑。
【魔王铁槌，熄灭恒光——达摩克里斯——dionysios——】
“达摩克里斯——”
克莱因身后的片碎三裂冲了上去，阻挡了片刻的时间。
身边，蓝色半透明的球体颤抖了一下。
咒法学派法术【外部脑】。
辅助法师进行思考运算的法术。
外部脑瞬间计算出了防御措施，一千四百三十二道防护法术展开在克莱因的身前。
防护，偏转，流放，转移。
这样自己就可以准备攻击……
欸？
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想着首先防御了？
克莱因仅仅是晃神了片刻，黑色的洪流就突破了所有的防护法术。
“欸？”
为什么，外部脑的计算会出错？
为什么，没有挡住？
【因为你只会一千四百三十二道防护法术
并非一千四百三十二道防护法术就可以抵挡这次攻击】
外部脑发出了回应。
啊……是这样啊……
克莱因看着近在咫尺的洪流，放弃了抵抗。
拯救……一百零二个人？
有这股力量的话，或许的确可以……做到。
“可是……为什么……是一百零二个人？”
克莱因感到些许疑惑。
很快，自己的同僚，那强大的达摩克里斯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
“那当然是因为……我连你这个会问出这种流氓问题的混账……也要一起拯救啊。”
黑色的洪流分裂，如同被劈开的竹子，从克莱因的两侧向后流动。
狭窄的墓穴被黑色的光填满。
这黑色的光明明无比的霸道，却偏偏如同水流一样围住了周围的墙壁，将每一块炼核摘下。
这些炼核，在这黑色的洪流当中，宛如黑夜中的明星。
“审判是律法要做的事……我不会让任何一个我不知晓究竟是否该死的人在我面前死去。
这就是我……达摩克里斯。
我是悬于世人头顶的利剑，时刻使人警醒，并非是消灭所有人的长刀。”
洛小尘站在克莱因的面前。
“……我……输了……彻彻底底的。”
“不要忘记你的誓言。克莱因·恩度。”
“我怎么会忘记呢，我会败给你的剑一次。”
“不……我是说……对你的骑士的誓言。”
“……”
克莱因看着自己的剑，一直到洛小尘离开，也没有从深思当中转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