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华,这个平日里做事细心、考虑周全的女人,最先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她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透着疑惑与期待,手指不自觉地轻轻绕着衣角,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那个……建国同志,我得问清楚,你说的盖砖房是怎么个盖呀?”
说着,她微微抬头,目光紧紧锁住王建国,似乎想要从他的眼神里找到答案。
沈春华顿了顿,接着说道:
“咱们都知道,镇上那个砖厂每年确实也有一些砖往外卖,可那都是些什么情况啊!”
“每次数量少得可怜,而且都会卖给生产队的先进劳模。那些劳模为村里、为农场付出了很多,得到奖励也是应该的。”
“可咱们普通老百姓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根本没机会轮到咱们。”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甘,又有着对现实的无奈。
“我就想啊,咱们新建的这个砖厂,不会也是这种的吧?要是还是那样,咱们这心里刚燃起的一点希望之火,怕是又要被浇灭咯。”
沈春华一边说,一边环顾四周,看着乡亲们同样满是担忧的眼神,脸上的愁容更重了。
周围的人听到沈春华这么一说,也都纷纷点头,大家原本因为兴奋而红扑扑的脸蛋,此刻都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小伙子们握紧了拳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表达对不公平待遇的愤懑。
媳妇们则互相拉着对方的手,眼中的憧憬之光黯淡了一些,嘴里小声嘟囔着:
“可别又是空欢喜一场啊。”
“是呀是呀,可别等我们拿了钱去买,又不卖给我们啊。”
老人们坐在一旁,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但那一声声沉重的叹息,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艰辛与对未来的迷茫。
温暖的阳光透过供销社后院厨房的窗户,洒在屋内众人的身上,映照出一张张满是期待与忐忑的脸庞。
王建国站在众人中间,身姿挺拔,他感受到大家投来的目光中交织着希望与疑虑。
于是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耐心地解释道:
“春华姐,您的担忧我特别理解,大家辛苦了大半辈子,都盼着能住上结实又暖和的房子,这事儿可含糊不得。”
王建国微微侧身,目光真诚地看向沈春华,轻轻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我刚刚都说了,这个砖厂和镇上那个砖厂,那可有着天壤之别。”
他稍作停顿,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自豪,仿佛回想起了那些奔波忙碌的日子,接着说道:
“为了能给咱们村里、农场里的乡亲们谋这份福利,我和书卓哥在市里那几天,几乎是马不停蹄。”
“我们四处奔走,找各个部门,递材料、说明情况,把咱们这儿乡亲们的居住现状一五一十地反映给领导。”
“您也知道,咱们现在住的大多是泥土稻草屋,一到下雨天,外面大雨倾盆,屋里小雨淅淅沥沥,大家连个安稳觉都睡不了。”
“冬天的时候,寒风呼呼地直往屋里灌,冻得老人孩子直生病。”
王建国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他缓了缓情绪,目光扫过众人,看到大家眼中泛起的泪花,更加坚定了语气:
“咱们不能再让乡亲们这么受苦下去了。所以,我和书卓哥特意向市里领导争取,反复强调咱们老百姓对改善居住条件的迫切需求。”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领导们被我们的诚意打动,也看到了咱们这儿的实际情况,终于批准了咱们建砖厂的事儿。”
“这个新砖厂啊,从一开始规划,它的定位就是以农民老百姓为主,地区建设为辅。”
“它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让咱们每个人都能买得起砖,盖得起砖房。”
王建国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村里一栋栋拔地而起的砖房。
“只要你手里有足够的钱,又真心想改善生活,都可以去砖厂把砖买回家,圆自己的住房梦。”
“不像镇上那个砖厂,限制那么多,让咱们普通老百姓只能望砖兴叹。”
众人听了王建国的解释,脸上的阴霾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激动与兴奋。
沈春华的眼睛亮了起来,她双手轻轻一拍,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哎呀,建国啊,听你这么一说,我这心里的石头可算是落了地。这可真是太好了,咱们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这一天。”
周围的小伙子们也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这下好了,等砖厂建起来,咱们就拼命干活挣钱,争取第一个盖上砖房。”
媳妇们则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未来房子的样式:
“我要在院子里种满花,再搭个葡萄架,让家里漂漂亮亮的。”
老人们坐在一旁,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虽然没说话,但脸上那欣慰的笑容,已经说明了一切。
一时间,厨房内的气氛热烈得如同燃烧的炉火,大家都沉浸在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之中,仿佛已经看到了崭新的砖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冬日的暖阳透过供销社后院厨房那扇陈旧却擦拭得干净的窗户,满满地洒在屋内,光影斑驳地落在每一个人身上,为这热闹的场景更添了几分温馨。
众人围坐在一起,脸上洋溢着或兴奋、或期待的神情,正热烈地讨论着新建砖厂的事儿。
程大娘坐在靠近灶台的位置,她年事已高,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那一道道沟壑仿佛诉说着往昔的艰辛与沧桑。
可此刻,这些皱纹却像是被喜悦填满,她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的褶子更深了,一口残缺不全却仍显洁白的牙齿时不时地露出来。
程大娘忍不住高兴地笑着,那笑声爽朗而洪亮,在不大的厨房里回荡着:
“建国啊,这可真是个大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