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秋去冬来,那棵从进墙来的红杏树从挂满树叶到雪满枝头,唯一不变的是,上头时不时会出现一些东西。
棋谱、琴谱、糕点……
甚至还有银票和冬天的碳火。
小娥已经渐渐习惯了这能变出东西的“神树”,每天早上都会来树上看看。
期间,李才人和崔选侍来看过沈知言两次。
哦,不,现在不该这么唤了,应该叫李贵人和崔才人。
自打沈知言进了冷宫以来,她们二人都进了位分,尤其是李贵人,恩宠是一日比一日更盛了。
神奇的是,先前颖妃来的时候被守卫拦了出去,可李贵人和崔才人倒是畅通无阻,大约是萧序的暗中示意吧。
萧序,似乎也没那么绝情。
她们给沈知言带了许多吃的、用的,也说起了宫中的种种事宜。
其实,这段时间,后宫都还算平静。
毕竟再没有人有过当日沈知言的专宠。
端妃的小皇子一日比一日大了,皇上似乎很喜欢,给他起了名字叫庆裕。
庆裕、庆裕……
听着倒是喜庆,但是很明显,皇上没有让他继承国祚的意思。
但是端妃似乎很满足,她一门心思在小皇子身上,越渐与世无争。
詹妃待下也一如既往地宽厚。
至于别的……
好像也没有了。
李贵人担心沈知言过得不好,如今细瞧瞧,她倒是把冷宫打理得仅仅有条,日子似乎过得不错,气色瞧着比从前更好些。
又想着往后都能来冷宫看她,便也觉得,这日子好像……与从前没什么分别?
反倒还多了几分平和。
毕竟,少了类似颖妃之类眼红的来找茬。
如此想着,李贵人二人才依依不舍和沈知言道别。
李贵人刚刚从冷宫回来,才到桂玉阁,便看到了吕公公。
她知道定是皇上让他来传话,便施施然上前行礼:“见过吕公公。”
吕公公冲着她笑了笑:“贵人,皇上今晚翻了您的牌子,您早些准备着吧?”
皇上翻了她的牌子?
李贵人有些错愕,皇上一月拢共才进后宫那么三四次,前几日才见了端妃,又加上年末事多,怎会忽然……
纵然心中有疑惑,但是侍寝当然不能不去。
洗了澡,抹了香膏香粉,换上薄衫,便去了紫宸殿。
看着倚在床沿看书的萧序,李贵人不由得心跳加快。
纵然侍寝了那么多次,可她还是会忍不住紧张。
李贵人曾经见过沈知言和皇上相处的模样,她心中羡慕不已,可就是……就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那样。
“皇……皇上……”
她两只手局促地放在身前,声音有些颤抖地喊。
“嗯。”
萧序淡淡应声,却并没有看她一眼。
她咬了咬唇,自己爬上了床。
她伸手去解了萧序的衣扣,一场颠鸾倒凤却像是例行公事一般。
李贵人有时候想,若不是自己哥哥,皇上还会多看她一眼吗?
“你今日去了冷宫?”
待侍寝结束,萧序着了中衣,倚靠在床沿上,才淡淡出声问她。
“啊?是……”
李贵人没想到他会忽然问及,有些紧张地答道。
“她……”萧序刚刚开口,却又顿住,过了半晌,才幽幽开口:“还好吧?”
“沈姐姐她……一切都好……”
“那她问起过朕吗?”
“啊?这……”李贵人心中骇到极处,不知该如何作答,想了半晌才颤颤巍巍开口:“皇……皇上,沈姐姐她……心中一直念着您。”
呵……
那就是没问。
萧序何等聪明,李贵人这样蹩脚的话自然是骗不到他的。
而后,再无言以对,气氛凝滞近乎胶着。
李贵人手心里起了一层密密的汗,左右看去,终于在桌子上看见了一盘酥梨。
她想起了沈知言说过的话。
“皇上,臣妾为您削个梨吧。”
她说道,便起身拿了梨为萧序削了起来。
她削的梨很好看,浑圆而齐整,她喂到萧序的嘴边:“皇上,臣妾的家乡有个传闻,说是这梨一定要全部吃完,若是分梨,便要分离。”
萧序半阖的眼眸,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陡然睁开。
那目光冰冷,却又有如实质,像是一支冷箭,不过一眼便让人遍体生寒。
李贵人也是在那一瞬间慌了神,竟是不由自主跪了下去。
而后才想起,自己可真是蠢到家了。
这个时候跪,不是蠢到家了吗?
“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片刻,她才听到萧序的话。
“回皇上,这真的是臣妾家乡的传言,分梨一说,民间各处都有,皇上派人一问便知,臣……臣妾不知做错了什么,还请皇上明示。”
这之后,又是良久的沉默。
久到,李贵人以为萧序不再说话之时,才又听到一声如同叹息的低语。
“罢了,让赵进送你回去吧。”
“是……”
坐上回程的轿撵上,李贵人依旧忍不住浑身发颤。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就好像……自从沈姐姐走后,皇上越渐阴晴不定了。
说到底还是身份的鸿沟,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上位者的心思又是如此难以捉摸,才让她紧张,每一次侍寝都如临大敌。
可是沈姐姐当初又是如何做到的?
说起来,论出生,沈姐姐一个外室所出,倒还不如她了。
偏偏,她能在皇上面前收放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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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侍寝之后,皇上又是长久地不进后宫。
对此,似乎后宫中人早就已经习惯了。
人嘛,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从前有一个沈知言得宠,自然人人视为眼中钉,如今好了,如今大家都没恩宠,后宫顿时风平浪静。
很快,便又到了年关。
除夕家宴,是一贯以来的传统。
今年,看上去和往年没有什么不同,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比如,端妃手上多了个小团子,比如盘踞朝堂的沈家已经不再了,又比如,后宫没了某个碍眼的人,似乎和乐了很多。
“参见皇上……”
众嫔妃看见萧序,纷纷起身行礼。
萧序好似习惯性地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但又很快落空。
“都平身罢……”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又好似透着失落。
“怎么今日不见镇北王?”他坐下后,才问道。
“王爷说他身子不适,告假了。”
“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