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汇对此自然是无所谓的态度,但是顾平生却怎么可能答应。
他自然不肯让徐其琛同温知夏有什么单独相处的机会。
徐其琛看向晋茂,晋茂将卧室同小客厅之间的隔墙打开,是一面落地的窗户。
这个设计是温知夏都不知道的。
徐其琛:“顾总这样可以放心了?”
温知夏转过头,微微看了看顾平生,“半个小时。”
顾平生顿了下,抬眸看了看自己腕上的手表,“我会给你看着时间。”
半个小时就是半个小时,多一分钟都不行。
温知夏轻笑,捏着他的衣袖拽了下,顾总就是一如既往的小气:“知道了。”
顾平生瞥了眼徐其琛朝着温知夏招了招手,让她弯下腰,温知夏配合:“怎么了?”
顾平生在她的唇瓣上吻了下,等温知夏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的唇瓣已经分离,他这般显然就是有心做给徐其琛看的。
温知夏顿了下,抬手在他的腰上拧了下,让他适可而止。
只要是给顾总占便宜,他就是好说话的很,脾气也好,无论她是闹什么小性子他都照单全收。
徐其琛看着旁若无人亲密的两人,气息不稳的咳嗽声渐重。
当卧室内只剩下温知夏和徐其琛两人,温知夏往前走了两步,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虞夫人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节哀顺变。我想虞夫人也不希望她的离去给你造成那么大的伤害。”
徐其琛听着她温温凉凉的声音,扯了下笑不起来的唇瓣:“你知道,她为什么会选择自杀吗?”
温知夏轻轻的摇了摇头,她以为……是意外,没想到,竟然会是自杀。
徐其琛:“我母亲因为被父亲错误的注射了安乐死的药物死亡,父亲不久后殉情,我算是小姨养大的,就在……不久前,我收到了当年在徐家老宅工作了一辈子的一名女佣的日记,上面清晰的记录了为什么原来是镇定剂的药物会成了致命的毒药。我那么多年来,跟认贼做母也没有什么区别。”
“或许……是有什么误会。”温知夏沉声道。
徐虞姿对徐其琛的照顾不像是作假,而且这么多年来未婚……未婚?
温知夏看向徐其琛,心中产生了种诡异的猜测。
“……她爱上了我的父亲。”徐其琛将徐虞姿的遗书拿给了温知夏。
温知夏一目十行的看过去。
徐虞姿是个孤女,也没有读过什么书,成年以后就从孤儿院离开,一个人在外打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男人,很快就结婚,她那个丈夫不光是无钱无能的问题,黄赌毒无一不沾,找徐虞姿就是当找了一个免费的保姆,还动不动就会对她拳脚相加,暴力相向。
徐虞姿不是没有想过逃走,但是在那个小村镇里,每次都会被抓回来,之后就是新一轮的虐打。
就在她以为人生无望一辈子就要这么认命度过的时候,徐泓书宛如是天神降临一般的出现,将他从地狱中救了出来。
她从未见过那样风姿卓越又绅士优雅的男人,哪怕她低贱到了尘埃里,他都是温和的,不见任何的轻贱和鄙夷,可他说:“我是你姐姐的丈夫,她怀孕了,不能前来,我来接你。”
他给她解决了这个所谓的丈夫,逼迫他领了离婚证,将徐虞姿带了回去。
徐虞姿第一次走进徐家老宅的时候明明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但她依旧连头都不敢抬。
她在这里见到了自己同母异父的姐姐,一个温柔如水的女人,她挺着肚子,眼角眉梢都是幸福,她看向徐泓书的时候,那个对自己礼待有加的男人,会宠溺的轻点她的鼻子,柔声说;“辛苦了。”
徐虞姿在小村镇里见到许许多多的女人就算是快要生产了,都要带孩子做家务,但徐泓书却生怕自己的妻子累到一丝一毫,那么忙的男人对于自己妻儿的事情都要亲力亲为,绝不假手于人。
徐虞姿就那么看着,看着,不知不觉中她就已经无法再将视线从徐泓书的身上移开。
但她那时尚且除了羡慕自己的姐姐,爱慕自己的姐夫,还并未有什么其他出格的举动。
直到——
徐其琛的出生。
徐虞姿那时才知道,原来他们是不应该在一起的,原来这个孩子的存在,也是受了诅咒的。
往往贪念和恶毒的产生,就只在一瞬间。
遗书的结尾是徐虞姿对徐其琛的忏悔,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徐虞姿了解徐其琛的行事作风,知道他不会放过她,便先一步的选择了结自己的性命。
温知夏将遗书放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言语的安慰像是都显得非常空洞。
小客厅那端的顾平生坐在轮椅上,深邃的眸光一顿不顿的看着里面的两人,徐汇几次想要同他交流,要么是被无视,要么就是得到一声敷衍的不能再敷衍的“嗯”。
明明温知夏连床边都没有沾上,只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但顾总就是觉得距离太近了。
而且他是极其不喜欢徐其琛看着温知夏的目光,低眸看了看腕上的时间,竟然还不到十分钟,他皱了下眉头……表坏了?
什么破表。
“我……明天会回去,柏(林)这边很适合你养病,四方城原本也不是徐家的大本营,日后……你好好照顾自己。”
温知夏是在说,让他不要再回四方城了,两相安好,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徐其琛看着她,“如果……我还是想要你留下呢?”
温知夏摇头,她说:“不要让我恨你,也不要再毁掉你在我心中的形象,雄鹰振翅也好,翱翔九天也好,你有很多选择,海阔天空都是属于你的,你是人人都要尊称一句的徐先生,何必将自己放到如此不堪的境地。你父母的亡故……何尝不是徐虞姿一意孤行的结果。”
执念这种东西,从来都是害人不浅。
温知夏她啊,无论这一生里,只是遇到了顾平生,或者只是遇到了徐其琛,都会是一段水到渠成的姻缘,也许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会存在坎坷,但结果定然都会是圆满。
可她同时遇到了顾平生和徐其琛,三个人的感情中,必然是要有一个人形只影单。
他问她:“是什么形象?”
温知夏还是如同曾经那般的回答,她说:“悲悯世间的神灵。”
当年温知夏选择同顾平生在一起,坚持要同徐其琛解除婚姻关系的时候,徐其琛就问她:“我比他……差在哪里?”
那时的温知夏摇头,说:“不,你哪里都不比他差,相反你是我所遇人之中最完美的存在,像是……”她说,“悲悯世间的神灵。”
哪怕他让温知夏同自己最爱之人分离三年又四个月,哪怕顾平生的腿现在还没有完全康复,哪怕……她曾经因为他深陷杀人凶手的舆论漩涡,哪怕……他不惜制造了一场车祸,将她从四方城带到柏(林),温知夏都不想要恨他。
直到今时今日这一秒,她都还是希望他能放开手。
“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美好,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最初相遇后分离的时候,你对我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想要拥有的心思,却会在如今执着的不肯放手?”温知夏说,“这也许不是爱,而是你在我的身上看到了同自己一样的感觉。
也许我从未说过,我身上一部分性格的养成同你有些关系,我们初初相遇在华沙地下城,后来在医院醒来以后看到的人也是你,你是我那时第一个见到的……从未接触的一类人。
在那个年纪,总是会有些不自觉的会产生模仿,我也会希望能成为你那么坚韧温柔又波澜不惊的人。
我从来不曾特殊,特殊的人一直都是你,你绅士温柔又强大,哪怕病弱却始终巍然屹立。你就像是拥有山川河海的神明,而我不过是因与神明擦肩而发光的少女。”
徐其琛静静的听着,许久许久都未曾再开口。
温知夏:“我始终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无论是华沙地下城你为我拼命同那群人打架,还是后来愿意捐献骨髓救我。”
徐其琛他抬起眼眸,他看着她是在笑,但是笑容里却藏着的都是酸涩:“给我戴了那么多的高帽子,就是不希望我再缠着你吧……”他问:“倘若神明这一次需要少女的救赎,她会不会愿意……愿意留下来?”
温知夏缓缓的站起身,哑声道:“其琛,她……已经遇到想要相守一生的了,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不用发光,她很幸福。”
她转过身,同窗户那边的顾平生对视,轻轻微笑,继而微微敛了敛眼眸,半侧面颊:“好好照顾自己,珍重。”
靠在床上的徐其琛缓缓的闭上了眼眸,他说:“不是因为相似,我是真的爱你。”
温知夏深吸一口气,抿了下唇,她说:“谢谢。”
徐其琛闻言“嗬”的一声轻笑,不知道是在笑这个回答还是在笑自己,在温知夏抬脚要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满是疲惫的声音,他说:“……华沙地下城,替你打架的人不是我。”
温知夏脚步微顿,不是他?
那是谁?
她当时意识不清,世界里除了赤红就是天旋地转,有人在帮她,那人动手比她还凶,素不相识,却帮她大打出手,她依稀看到是一个穿着一身黑的少年。
但等她意识稍稍恢复,徐其琛穿着的是白色的衬衫。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却未曾想过,这或许本身就是两个人。
“那个人是谁?”她问。
徐其琛默了默尚未回答,门“咔”的一声就响了,顾平生面无表情的坐在轮椅上:“夏夏,半个小时了。”
说是半个小时,那就真的是半个小时,一分钟都不少,一秒钟也不少。
时间卡的分毫不差。
温知夏看着他,忽然想起,顾平生说,他也曾去过华沙地下城,还喝了酒打了架,所以……会是……这么……巧合……吗?
她还站在那里不动,顾平生举起了手中的表,指尖在上面敲了敲:“半个小时过去了。”
温知夏回过神来,走到他跟前,“我们走吧。”
听她说要走,顾平生的脸色这才好了些,握住了她的手。
在两人离开后,晋茂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徐其琛,他的目光还看着温知夏离开的方向。
晋茂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车上。
温知夏一直盯着顾平生的脸看,虽然顾平生是万分喜欢她的眼里只有自己,但……被她这直勾勾的打量目光看久了,多少有些心里忐忑。
“在看什么?”他问。
温知夏歪了下头:“我在想,这个世界上会不会真的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顾平生被她的话弄得莫名,狐疑道:“什么巧合?”
温知夏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不是说,自己也去过华沙地下城?”
顾平生听到华沙地下城,几乎是立刻立,马上马的就想到她说过的徐其琛在华沙地下城对她的狗屁救命之恩,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语气,就烦躁的“嗯”了一声。
“你那天穿的什么衣服?”温知夏没有在意的问。
顾平生:“十几年前的事情,你确定我能想起来?”
温知夏不在意他的不配合和漫不经心,说道:“是黑色吧。”
顾平生狐疑的看着她:“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问他十几年前某一天穿的是什么衣服?
温知夏笑着靠在他的肩上,挽着他的胳膊:“我觉得应该是就是黑色。”
他那时丧母,加之备受吴雯静的打压,黑色不是正好符合了她那时的心境吗?
她当时听到他说也同样去过华沙地下城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往这里想呢?
顾平生把玩着她的长发,轻声“嗯”了一声。
那年,他的确最多的衣服就是黑色,心中藏着阴霾的人,穿不了鲜亮的颜色。
温知夏听到他的回应,抱紧了他。
所以,缘分这种事情,向来……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