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开始发热,雨点打在脸上却起阵阵寒意。
怎么突然就病得这样重了?也难免想起方浩仁的中琊之说,却笑了笑,不过是人们无端的猜测。因为不了解,所以猜测,于是一切便可怕起来。
门环?击撞?在门板噼啪作响。
石勇开了门,毕恭毕敬的叫了声:“二少爷。”
苏梓峮尽量稳住轻飘的身子,却觉得眼前的房子都跟着轻微晃动。他尽力抬起眼皮,却怔住了。
檐下立着个女子,穿着素衣,似乎在看雨,又似乎在发呆。
距离远,又隔着雨,他看不清那女子的表情,不过想来应该是和这天一样阴郁。
的确,进了门,即便院里也栽种着各式花草,却总是不够鲜,就像是凭白蒙上层灰蒙蒙的纱,看着憋闷,而那些本就灰暗的房子更不必提了,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脸上也被涂了层灰。
回到房间,李妈发现了他的异样,一摸额头,惊得叫起来:“这么烫,这是淋了多久的雨?唉,这孩子,真不知道你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难怪老爷这回不想放你走…”
什么?苏梓峮猛的睁大眼睛,却一阵头晕。
李妈忙扶住他,不过他毕竟不是十年前那个小男孩了。李妈有些吃力,从门口到这么短短的距离几次险些跌倒。
躺在上。苏梓峮感到自己彻底地病了。一阵阵地发冷发热。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李妈急忙出去找人了。只一会工夫。苏继恒便匆匆从云锦坊赶回来。
不只是他。当苏梓峮再一次睁开眼睛地时候。只看到站了一屋子人。
他烧得看不清他们地脸。只是这群人齐刷刷地杵在眼前让他有种似乎不久于人世地感觉。他也知道这是“重视”他被“重视”了。不过他不习惯。很心烦。
闭上眼睛。暂时把心烦隔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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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您看二少爷这是怎么了?”
虽然耳朵烧得轰轰作响,但他仍听出这是苏瑞的声音。
腕上正搭着几手指,一个瘦削的老头在眼皮隙间捋着胡子,看不出表情。
“二少爷他…严重吗?”苏瑞小心翼翼的问,言语中透着担心和焦急。
不过是着凉,至于这么紧张吗?苏梓峮迷糊着。
他偷了了眼父亲,他边的肌绷得紧紧的,像祖父一样木刻的皱纹偶尔会抖动下。他紧紧的盯着自己,那神情似乎很怕他会不翼而飞。
“嗯,我开个方子,照着抓药,三碗熬成一碗,吃两副就好了,不过切不可再着凉了…”
先生的声音懒洋洋的,说着就到桌边写方子。
苏瑞接过方子递给苏继恒,苏继恒一把抓过来严肃的看了阵又递还给苏瑞。
“先生,二少爷真的没事吗?”
苏瑞一个劲的询问让苏梓峮感觉奇怪,一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在众人眼中居然是很严重的急症,二是似乎是生怕此病不重,倒要寻得个恐怖的结论方肯罢休。
先生眼皮也没抬:“自然没事。此病发作虽急,也不过是淋了雨着凉罢了,另外梓峮少爷毕竟离家十年,突然回来有些水土不服,身子有恙是正常的…”
这个先生是谁,怎么会对他了解如此清楚?想来是此番归来的确引发了不小的轰动,怕是整个扬州城都知道了十年前被赶出家门的苏梓峮又回来了。苏家因为财大引来了太多的瞩目,即便是藏在这棵大树深处的一个疤都会被人拨开来看个仔细。
“另外是心情。梓峮少爷的脉象沉而虚,时急时缓,想来是心情抑郁所致。心是健康之本,心情好了,自然百病难侵。梓峮少爷要注意调整心情才是…”
満屋寂然。
苏梓峮有些感动。这个先生素未谋面却能如此知解自己,一定不是一般人。而苏家上下似乎对他也很是尊敬,只见苏瑞毕恭毕敬的把他送了出去。
房间很静。
苏梓峮虽然闭着眼睛,但是仍然感到父亲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这不免让他在昏然中有些紧张。
良久,他听到一声叹息,然后是纷纷离去的脚步。待李妈为他更换敷在额上的凉巾时他顺便抬了下有些轻松的眼皮,只见雕花的窗子透着些许昏灰的光,难以分辨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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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只是梦,却又能清醒的感知周围的一切。
昏沉中,他有点分不清是梦是醒,只是知道一闭上眼睛就有漫无边际的淡紫的雾如轻烟般层层卷来,带着若有若无略显清苦的香气。雾的中间立着一个颜色稍深的曼妙身影,有些模糊。像一滴水,只要轻轻碰一下,就会融入到无边的雾中。
一柄绿伞如落叶般飘飞了过来,渐渐变大,遮住了那稍浓的紫,却又在伞边出裙裾。
似有风吹来,紫的裙裾翻飞如,结果这伞便带着她飞起来,飘摇着落下,化作一朵带的丁香花…
一只手从雾中探了出来,接住了这朵淡紫的小花。
他循着这手看上去,穿过飘飞的雾,竟惊疑发现手的主人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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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身影悄然而至,驱散了这团淡紫,晕黄的光穿过飘忽的黑在前这个身影上镀了层淡淡的边。
即便是背着光对着自己,他也能看出那是父亲。
“老爷…”
李妈悄无声息的走了来,轻唤了声。
苏继恒微微抬了下手,示意她噤声,李妈便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边的人离开了,他听到门口有很轻的声音传来。
父亲,沙哑:“好点了吗?”
李妈,疲惫:“喝了药就睡了,一个劲出汗,烧退了些。”
父亲不语。
“老爷,你是不是担心他会像…”
李妈像是有什么顾忌似的说不下去了。
苏继恒沉默许久,叹了口气,只说了句:“好好照顾他。”
苏梓峮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接下来又昏睡过去的缘故,门外的声音消失了。在意识尚还残留一丝的瞬间,他觉得他似乎摸到了这个森大院某个秘密的边缘,不过也只是摸了一下,那个秘密就像燕子似的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