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回到家中,看到妻子慧芝和老母亲,又想到自己多年来对家庭的亏欠,不禁百感交集,当即跪倒在母亲面前。
老太太抱着儿子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让为娘看看。”说话间,捧起张元的脸,仔细的端详。
正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这天下间,哪个母亲不疼爱自己的儿子啊?
张元从军多年,极少回家。尤其是自会战朱仙镇,便没有再回来过,老人家怎能不惦记啊?张元自幼丧父,全是姚氏一手抚养成人,也正是母亲的教诲,令他从小就有了报效国家的理想。
本想着驱除鞑虏,凯旋还乡,谁料如今已然没了官职,还被朝廷当做草寇,想来心中有些难受,他虽不后悔,却觉得对不起家人。
“娘,儿无法膝下尽孝,也没能光耀门楣,实在有愧您老人家的教诲啊!”张元的眼泪下来了。
姚氏抚摸着儿子的头,说道:“我张家好男儿自当为国拒敌,你做得对!至于家里,有慧芝操持,一切安好。”
“可是……”想到自己眼下的处境,张元还是难掩失落。
“我的儿……”姚氏说道:“为娘是老了,可却不糊涂,你早年追随韩元帅,东征西讨,屡立战功,没有对不住朝廷和百姓的地方,如今跟着陆将军,亦是如此。不管你是朝廷的官还是占山为王的草寇,只要不做伤天害理、数典忘祖的勾当,就是我的好儿子。”
“娘,这话只可在家里说。”慧芝有些担心的说道。
自从张元跟着陆文龙上了凤凰山,这家里时不时的有官员来打探张元的消息,眼下城中空气紧张,这个时候张元回来,她怎能不担心?
“知道了,呵呵呵。”姚氏笑着说道,看得出平日里这婆媳俩相处得很融洽。
“啪啪啪!”三人正要进屋,却听有敲门声。
张元一惊,看向妻子。
赵慧芝起先也是一愣,随即想到时辰,便放了心:“是廷儿回来了。”说话间,到了门口,打开门。
“娘……”只见一个少年走了进来。
看那少年也就十来岁的年龄,浓眉大眼,长相俊朗,和张元有几分相像。那少年也看到了张元,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廷儿,还不快叫爹?”赵慧芝对儿子说道。
这孩子正是张元的独子,张印廷。
小印廷对着张元端详了许久,却始终没有开口叫爹,这也难怪,张元走的时候,小印廷尚不懂事,这一晃几年未见,孩子有些认生。
张元心下难受,却也无可奈何。
就在他无措之时,孩子终于开口了:“爹爹!爹爹!孩儿好想你啊!呜呜呜……”
小印廷猛地抱住张元,大哭起来。
一声“爹爹”,却是击中了张元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他抱起儿子,眼泪不禁流下。
看着眼前的老母妻儿,张元心中感慨,谁不想尽享天伦之乐,可是如今国家内忧外患,一心报国的他,怎能袖手旁观?只是苦了家人。
他在阵前拼杀,家人家中牵挂,而这种情况的又何止他张元一人?那些抗金将士谁不是如此,而他们中的很多人已经为国捐躯,他们的家人等来的也许只有亲人的归魂。
张元进了屋,老母妻儿自然是嘘寒问暖。张元便将自己这几年的经历简单的讲述了一番。
尽管他刻意的回避了一些敏感的言词,可老母和妻子还是听出了些许。
姚氏道:“岳元帅顶天立地,抗击番邦,却还是难逃奸人迫害,韩元帅满门忠良,如今也被罢了兵权,置于平江府,这天地间何有公理可言啊!”
见老太太气得不轻,张元连忙又劝道:“娘,咱这话只可关起门来说,若是叫人听了去可是不得了啊!”
姚氏知道儿子说的在理,点点头,气道:“如今百姓心中有怨也不敢说,有冤也无处伸,唉,这是什么世道啊!”
张元心中慨叹,这临安城毕竟是天子脚下,老百姓还算是衣食无忧,只是面对朝廷的不公心中有些怨气罢了。试问那些被外敌蹂躏,饱受战乱之苦和天灾的老百姓们,又有谁顾及他们的死活?这些年随军征战,张元看到了太多的疾苦凄惨,比起那些人,生活在临安城的大宋子民们简直如同在天堂一般。
“娘,您老人家身体如何?”张元问道。
做儿子的最关心的自然是父母的康健。
姚氏看向儿媳妇,欣慰道:“人老了,身体不比从前,都是慧芝照顾,我这儿媳比亲儿子都亲啊!”
张元深情的看向妻子,“慧芝,辛苦你了。”
慧芝一笑,拉过儿子,问道:“元哥,看廷儿是不是长高了?”
“可是长高了不少!”张元看到儿子,心里高兴,“廷儿,好生读书,强身健体,长大后报效国家。”
小印廷似懂非懂的点着头。
一家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旋即,赵慧芝问道:“元哥,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这一问,屋子里立时安静了,一家人总算是团聚了,又怎么舍得分开,可这终究是不可回避的话题。
张元没有做声,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妻子有些失望,尽管她知道会是这样的回答。
张元说道:“其实这次回临安是有要事要做,做完了便走。”
妻子点了点头,她没有问是什么事,在她的心中,丈夫要做的事都是正事。
张元又道:“娘,慧芝,今次回来却要烦劳家里,少歇我有好友会在家中小住。”
赵慧芝说道:“倒是无妨,不知是几个人?”
张元道:“来了便知,只是此事切要保密,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赵慧芝和张母闻言皆是一怔,似乎意识到了张元此次回临安会有事情发生。
张元又看向小印廷,“廷儿,你还像往常一般出门,家中的事不可与人提及。”
小印廷重重的点了点头。别看他小小年纪,却是个十分懂事的孩子。
张元与老母妻儿做了简单叮嘱,便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