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峰愣了一下,马上就领会了项小满的意思,望望城下,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这……大庭广众之下,是不是太不雅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雅呢?”项小满又是满脸嫌弃,“再说了,你什么时候雅过?”
张峰剐了项小满一眼,算是表达对他这句揶揄的不满。
项小满不以为意,呵呵一笑,解释道:“你越嚣张,越是让罗不辞警惕,他越是警惕,越不敢轻动。”
他见张峰还在犹豫,又咂了咂嘴,挥手催促,“啧,都是男人,你怕什么?赶紧的吧,不是憋不住了,你就当城下没人不就好了。”
“你小子,真是够缺德的!”张峰虚点了他两下,嘲弄一句后又瞥了眼城下,随即就忍不住坏笑起来,“呵呵呵……好,那我就再给他添点儿堵。”
说着,一步跨上城墙垛口,撩起铠甲下摆,翻开袴褶,吹着口哨,就那么旁若无人的对着城下一阵酣畅淋漓,等结束了,还极为夸张的打了个哆嗦……
城下敌军本就高度戒备,突然看到这一幕,顿时哗然,不少士兵面露愠色,更有甚者,已经压着音低声怒骂起来。
“竖子小儿,欺人太甚!”常冲倒是毫不掩饰,一锤砸在地上,双目圆睁,满眼喷火,腮边隆起,恨不得咬碎了钢牙。
要知道如厕作为一件很有私密性的事情,可是受到礼仪的极大限制的。张峰这一举动,无异于直接骑在他们头上拉屎撒尿,其侮辱性,足可堪比胯下之辱了。
罗不辞的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握枪的手紧了又紧,手上青筋伴随的急促的呼吸,几乎要爆裂开来,就连身子都在微微发颤。
参军李陵见状,急忙劝道:“将军息怒,这不过是项瞻的伎俩,意在扰乱我军心志,切勿中了他的圈套!”
罗不辞深吸了好几口气,强行压制住内心的怒火,缓缓点了点头,但握枪的手,却迟迟不见一丝放松,显然,他是被彻底激怒了。
“真他娘的窝囊!”常冲见罗不辞仍能克制,嘴里骂骂咧咧,提起八棱锤,翻身上马,“将军,末将去后军巡视一圈!”
罗不辞心知他是受不了了,自己又何尝不是,便也没有阻拦。看他离去,又轻声对李陵说道:“一直在此僵持,非长久之计,大军士气本就不高,又受他再三挑衅而不予以回击,如此耗下去,恐会不战自乱。”
“嗯……将军所虑有理。”李陵沉吟道,“既然已派人去探查两关虚实,在消息回来之前,我军不会轻动,既如此,不如先后撤五里,一来眼不见心不烦,将士们可安心休息,二来敌军若有异动,我们也可快速做出反应。”
罗不辞微微点头,眼前情况正如李陵所说,当下也不再犹豫:“好,就依你所言,传令大军后撤五里,留下一营兵马,时刻关注项瞻的举动,半个时辰……不,要两刻钟就来禀报一次。”
李陵领命而走,令旗随之扬起,一队传令兵便也行动起来。
少顷,大军前后调换,开始向南后撤,依旧保持着戒备的阵型。
罗不辞伫立在原地,直到大军尾端远去数十丈,才深深地望了一眼关城之上,勒马回转,跟了上去。
而在城墙上,张峰已经束好衣甲坐了回去,注意到城下动静,不禁微微一怔:“敌军这是……撤退了?”
“呵呵,是你这泡尿太厉害!”项小满笑着打趣道,“直接把罗不辞浇走了,我看呐,日后史书上没准就会留下这一笔呢。”
这下换张峰嫌弃了,心说谁家正经史书上会记载屎尿屁这些污秽?
他眼白恨不得翻到天上去:“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居然这么没有下限,好歹也算是半个读书人,能不能有点最基本的节操?”
项小满又笑了笑,倒是没再跟张峰逗趣,正色道:“罗不辞应该只是暂退,以免我们再做什么出格的举动,扰了他军心。”
张峰点点头,也收起玩笑,瞥了眼关下仍在留守的千余敌兵,问:“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继续在这坐着,还是……”
他顿了顿,嘴角缓缓上扬,“不如,给曹贞传令,让他领三千铁骑突袭,吃掉这一营兵马?”
“不妥。”项小满摇了摇头,“我们现在是在打一场心理战,而且还是单方面的心理战,罗不辞可以沉不住气,而且他越是沉不住气,三原关就越危险,可我们却不行。”
“那我们就只能在这干等着?”
“当然不是!”
“那……”
“这不还有酒呢。”
张峰愕然,盯着面前的酒杯,沉默半晌,长吁短叹:“唉,真憋屈啊……”
这话要是让罗不辞听见,指不定就会被气得吐出三升血来。
他还觉得憋屈,殊不知他在城墙上小解的举动,已经让包括罗不辞在内的一众冀州军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当场就把他从城楼上拽下来,原地阉割了。
项小满微微一笑:“别急,耐心点,这酒管够,但也别喝醉了,累了就趴在这睡一会儿,时间还长着呢。”
张峰无奈地摇摇头,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而后起身伸了个懒腰,大咧咧靠着城墙,闭目养神起来。
刚过午时,烈日炎炎,晒得城墙上的石头都发烫,关下留守的一营兵马,时不时就会擦一下汗,一个个显得无精打采。
而退到五里之外的数万大军,此时已经尽数来到粮草大营,罗不辞下令全军休整,但不可脱盔卸甲,以备随时行动。
时间缓缓流逝,整个三原关静得宛如一座死城,太阳落下,月亮爬起,没了白日的燥热,鸟兽也活动起来,窸窸窣窣的虫鸣,更显出夜的寂静。
中军主帐。
罗不辞坐在帅案后,郭彝、白松平、常冲、李陵、徐安民分立两侧,一名骑都尉站在中间,正在汇报项小满的最新情况。
倒也没什么异动,他在城墙上坐了一整天,入夜后,便又在城上铺了席子,但睡没睡,这就不得而知了。
听都尉说完,罗不辞问道:“城门呢,可关上了?”
“没有。”都尉回道,“一切如白天一样,关内只见项瞻与张峰二人,而在此期间,除了项瞻离开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取来两张草席之后,便再未下过城楼,因此,无人靠近城门。”
罗不辞微微颔首,抚着短须,沉吟片刻,说:“项瞻种种举动,越发显得欲盖弥彰……”
一整天了,倍觉窝囊的常冲终于听到心心念念的这句话,按耐不住激动,猛地抱拳说道:“将军,末将请命攻关,您不需给我多少兵马,五百……不,三百,三百足矣,末将定生擒项瞻,将其绑到帐前,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