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爹爹那儿我会去解释的，你去忙你的吧。”
前厅伺候的下人前来向纪灵越禀报情况，说是萧明瑞自己离开了，虽然大概率是被纪灵越气到了，但真要追究起来，他们这些下人怕会受牵连，所以这才来了人向纪灵越通气。
纪灵越也知道这些人的心思，因此耐着性子安慰了几句。
从小到大，纪灵越也经常和萧家四兄弟一起玩，其中萧明钺为人正直又带着一点憨，老二萧明礼气质文雅举止有礼，双胞胎弟弟萧明绪活泼机灵，为人随和好说话，就只有萧明瑞的性子她一直琢磨不透。
若说他高冷不易靠近，但每次两家人见面，他该给的照顾也没少给，但纪灵越总觉得萧明瑞生来就带着一股不易发现的与旁人的疏离感。
“我就不信，他这么大个人，会为了这么一点事去爹爹面前告状。”
那下人听到纪灵越这样说，心里也放心了许多，于是又恭维了几句便退下了。此时正好纪奕珩跟在丫鬟后面走过来，
“妹妹，听说今日图南妹妹过来了，怎么不见她人？”
纪奕珩语气温柔，纪灵越头也没抬地回答道，
“她去小厨房看蓁蓁姐姐下厨了，”
纪灵越还在翻着江图南给她的手稿，虽然只是一个粗略的梗概，但纪灵越就是看得津津有味，甚至因为写得不够详细，反而给了她更多的想象空间，
“大哥你把写好的文稿交给竹乐就行。”
纪奕珩眼皮跳了跳，虽说他今日用这文稿当了借口，但事实是他根本没有写足纪灵越需要的数量，因此看到随身小厮把那略显单薄的文稿交过去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地心虚。
跟在他身边的萧明瑞此时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顺便在院子里搜索着小厨房的位置。
“我记得你临摹的功夫挺厉害的，那些文稿你可得帮我写一半。”
纪奕珩悄悄靠近萧明瑞说道。
萧明瑞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那我先去找她了。”
说完萧明瑞便偷偷朝着小厨房的位置摸过去，纪奕珩理了理衣裳，看似随意地换了个位置，实则挡住了萧明瑞离开的方向。
两人之间的动作配合实在算不上隐蔽，整个院子里的下人都看见了，但却没有一人出声，毕竟这俩人一个是纪府正儿八经的长公子，一个是礼部尚书府的四公子，还是自家老爷的亲侄子，故而所有人都当做没看见。
竹乐则是注意到了萧明瑞，但被纪奕珩眼神警告一番后，只得闭了嘴。
罢了，反正所有人都没看见，她没看见也很正常吧。
沉浸在《白蛇传》中的纪灵越对此一无所知。
...
小厨房里，江图南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木筷，春花则举着一双公筷守在江图南身边，
“小姐，试试这个，还有这个。”
叶如蓁站在灶台前，撸着铁勺炒出了火星子，
“小南你等等，我再给你做！”
叶如蓁心里很高兴，当初她自认为在厨艺上有所天分，所以她去了光禄寺选修。
光禄寺主管宫廷膳食，小到各宫吃食，大到祭祀礼宴。而光禄寺下又细分不同的官署，叶如蓁去的就是负责烹饪的珍馐署。
珍馐署里的御厨多少都有点心高气傲，对于传授厨艺这件事皆是藏着掖着生怕人多学了几分去，叶如蓁前几次去都是只能干一些切菜洗菜的杂活。
后来有两三个女厨见叶如蓁可怜，便让她跟在自己身边，叶如蓁这才有了近距离观察学习的机会，所以她才急切地想在自己姐妹面前表现一番。
纪灵越一开始还是很兴奋，但她终归从小锦衣玉食地长大，叶如蓁的手艺始终无法跟宫里那些御厨相比，所以纪灵越吃了几次新鲜感便过去了。
这次趁着江图南新鲜感还在，叶如蓁便要赶紧将新学的菜式都让江图南尝一遍，况且江图南认真品尝的样子让人看了就干劲满满。
看到叶如蓁乐在其中，江图南十分心安理得地继续点菜，在她打了个饱嗝之后转头就看见站在厨房门口的萧明瑞。
两人就这样遥遥相望，一时之间双双沉默住。
“四少爷。”
春花率先出声打破了沉默，江图南这时才反应过来，只是她不知该不该出声。
原本这事跟萧明瑞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她发脾气的时候偏偏就带上了他，这下不知如何收场。
“我听说表妹要来纪府住一晚，想到明天就要出发去军训，怕你遗漏行李，所以过来提醒提醒。”
萧明瑞看出江图南心里的想法，主动递了话题过去，但心里还有些忐忑。
“哦，谢谢了。”
萧明瑞被江图南这生硬的回答给弄无措了，这到底是还生气还是不生气啊。
叶如蓁早就注意到门口两人的情况，不过一直没有出声，她知道江图南心里还是很在乎这几个表哥的。
“南南，萧四公子好像找你有事，我这里还有一会儿，不如你和他去外面聊聊吧，等你聊完，我这道菜估计就好了。”
叶如蓁适时出声，萧明瑞暗暗投以感激的眼神。
见叶如蓁的台阶都递到眼前，江图南也就顺着下了。
春花本想放下碗筷跟着一起出去，却被叶如蓁喊住，
“春花姐姐，你过来帮我一下好吗？”
最后春花懵懵地留在厨房帮忙，江图南则和萧明瑞走得离小厨房远了一些。
“别生气了。”
萧明瑞见江图南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低声开口道，
“要不我让竹影阁的人去把萧明绪揍一顿？”
江图南瞪大了眼睛，
“竹影阁的人出手，那表哥还有命活吗？”
也许是叫习惯了，在称呼萧明绪的时候江图南依旧是用表哥二字。
等到她意识到的时候，再改口也来不及了，想到这江图南竟有些怔愣，说起来在萧家她和萧明绪算是关系最好的。
其他人的称呼都带着名字，只有在叫萧明绪的时候只有表哥二字。
“看来表妹稍稍消气了，都知道关心人了。”
萧明瑞打趣道，心下也安心了一些。
“说得好像我平常是个很冷漠的人一样。”
江图南面色如常，但心里也松了口气，有时候沉默开了一个口子之后，接下来就更好开口了。
“这不是看你将那些首饰都退还回来，我还以为你要狠心跟我们一刀两断呢。”
萧明瑞结接过话茬，不知怎地，江图南竟听出了一丝委屈的情绪。
“我就是一时之间情绪上头...”
江图南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明瑞表哥，抱歉，是我无故将情绪发泄在你身上。”
江图南低着头，突然感觉头上一重。
一抬头发现萧明瑞一只手放在自己头上正看着自己笑，他轻轻动了动手，
“你无需道歉，你并没错。”
他的笑声很轻，却又好像撕下了一直以来在江图南心里自持端正的刻板形象，
“家里就你一个妹妹，不管怎样，我们总要有个当哥哥的样子。”
“真的吗？”
江图南一脸感动地抬头，倒是萧明瑞被江图南这样直白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
“嗯。”
萧明瑞轻声应和，却听江图南立马连声道，
“太好了，之前退回去的那些金子可不可以还我。”
萧明瑞脑袋上缓缓浮现一个问号：？
“嗯？”
“那些首饰，可不可以还我，这对我很重要。”
江图南以为萧明瑞是没有听清楚，所以又认真地说了一遍。
天知道当时她把那些首饰退回去的时候有多心疼，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
萧明瑞有些无语，本以为两人还要再煽情一会儿，没想到江图南话题跳得如此直接。
不过这样也好，他反正也不擅长人与人之间直接的情感交流。
于是，两人就这样迅速地和好了。
当江图南再次回到小厨房的时候，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叶如蓁就是看出些什么，
“和好啦？”
“啊？”
江图南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现在就是把‘我现在有点小得意’写在脸上了。”
叶如蓁感到有些好笑，江图南表现得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其实还是跟小孩一样。
萧家那几个公子，虽说各有不同，但有萧怀民这样的家长在，怎么说品行都差不到哪里去。
一开始听到萧明绪对江图南说那样的话，叶如蓁第一时间也为江图南感到生气，但后来听江图南详细说完之后，才发现不过是哥哥对妹妹的吃醋罢了。
想到这，叶如蓁暗暗又看了江图南一眼，眼中还带有几分羡慕，
“只可惜我是家里的老大，要是我上头也有个这样的哥哥姐姐就好了。”
脑海中闪现叶如萱闹脾气的画面，叶如蓁心里的羡慕更甚。
“又不是亲的...”
江图南小声嘀咕。
叶如蓁疑问道，
“你说什么？什么不是亲的？”
“我是说他们是表的。”
江图南急忙转移话题，
“不过我真看起来很得意吗？”
叶如蓁果然顺着江图南的话转移注意力，
“不信你问春花。”
江图南看向旁边的春花，小丫鬟正在吃叶如蓁给她做的肉丸子，因为吃得太香根本没注意两人说了什么。
如今两人的目光突然放在自己身上，春花胡乱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是在想这肉丸子真给自己香迷糊了。
“是吗？那我收敛收敛。”
江图南拍了拍脸，便又开始了她美食鉴赏家的工作。
...
纪灵越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萧明瑞，一时说不出话来。
“灵越妹妹好久不见啊。”
萧明瑞笑得一脸和善，纪灵越看向自家大哥的眼神也很核善。
“那什么，我想起之前你托我写的字帖还有些没写完，我先回去了。”
纪奕珩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冷汗。
“大哥这么早就走了？不再坐会儿？”
纪灵越双手抱肩一脸质问的表情。
纪奕珩求救似地看向萧明瑞，后者好整以暇地开口，
“确实可以再坐会儿，这次来本就是来找表妹有点事。”
纪奕珩：？
纪灵越：？
纪灵越脑子懵懵的，她记得这两人不是闹矛盾了，怎么萧明瑞这话说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纪灵越突然顿悟，她明白了，萧明瑞一定是在强撑。
果然，只有她和叶如蓁与江图南才是第一好。
萧明瑞本想暗戳戳地朝纪灵越炫耀一下他和江图南已经和好的事情，结果对面的纪灵越朝他投来一个得意中又带点怜悯的眼神。
萧明瑞：？
“坐会儿就坐会儿吧，哥哥们难得来一趟，竹乐，去叫人搬几把椅子来。”
纪灵越本来是随意地坐在院子里石桌旁边，想着纪奕珩两人不会久待便没有挪地方，如今只好重新置上茶桌，整个人规规矩矩地坐下。
纪奕珩不明白萧明瑞的用意，不过依旧跟着一起坐下，反正他只是一个看戏的，到时候要是打起来，他跑远点就是了。
三人就这样闲聊了起来，不过纪灵越依旧发挥她在人前话少的特点，所以全程几乎是萧明瑞和纪奕珩在开口。
“我们好久没有这样坐下来聊一聊了，真是怀念啊。”
萧明瑞端着浅浅的笑，
“前不久两家人才一同去踏青，这段记忆是被你吃了么，你在怀念什么？”
纪灵越没忍住笑了笑，或许是文人的通病，她大哥有时就爱无病呻吟，天天伤怀这个感慨那个，不过萧明瑞也没惯着他。
说起来，萧明瑞算是萧家四兄弟里嘴最毒的一个。
“你果然还是小时候可爱。”
萧明瑞挑挑眉，
“因为我现在变得更英俊了？”
纪奕珩被萧明瑞堵得说不出话，纪灵越则是望着桌子上的手稿发呆。
纪奕珩看了纪灵越一眼，脸色稍微变得严肃，
“不过，以后图南妹妹就一直这样待在你们萧家吗？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在场三人都是知道江图南表小姐身份背后真相的，不过纪家人并不明白个中详情，萧明瑞却是知道，江图南一开始可是他爹指定的儿媳妇人选。
想到这，萧明瑞心里突然有种微妙异样的感觉，无声地引得心脏微微震颤。
“其实我爹一开始想认她为义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