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了这么多,徐若初也无法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
万一自己的设想是错误的,他们根本就没有重头再来过的机会了。
许是瞧出了徐若初眼底的犹疑,涟珏开口:“犹豫不决,非剑修所为。”
涟珏都这么说了,徐若初也就没有迟疑,将这个世界,有关于天命的阴谋,以及自己的猜测全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也不知道为何。
在一众大佬面前,她还会顾虑许多。
可在自家大师傅跟前,她却是没来由的放松,丝毫没有一点担忧。
“大师傅,这些就是我知道的所有,你说我们该如何是好?”
徐若初紧紧的盯着涟珏的脸,不错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可惜的是,涟珏依旧是那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就连眼梢都没有抬一下,低垂着眉眼,看着杵在中间的望昭剑。
许久许久之后,久到徐若初感觉自己身上都快长毛,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时,涟珏这才开口。
“大胆去做你觉得你应该做的吧,即便天真塌下来了,师父也会用尽一切手段,为你们,将那天给捅破。”
听了这番话,徐若初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捂着自己的嘴,怔怔的望着涟珏。
对方则皱眉,头上三个大大的问号不断闪现冒出。
“大师父……好难得……初初真是好难得听到你讲那么长的一番话!”
涟珏:……
走吧你!
长袖一挥,徐若初直接被弹出了涟珏的识海。
彻底出去之前,耳边传来了一句话:“识海之事,闭嘴。”
虽然没有明说是哪一件事,可徐若初下意识认为,涟珏指的应该是有关于他这毛茸茸的识海。
若是让外人知晓他冷酷外表下,竟然是如此柔软的一个人,怕是会被不少人耻笑吧。
小说里,对于涟珏的笔墨本就不多。
故而徐若初也就不知道有关于涟珏的过往。
到底是什么原因,这才造成她大师父对毛茸茸如此情有独钟呢?
*
整个世界又只剩下涟珏一个人了。
他四下环顾了一圈,有一只小狼从竹林里钻了出来。
那小狼走路颤颤巍巍的,每走一步,都会停下来喘息几口。
待靠近涟珏身边,它看到涟珏断掉的右臂,眼中闪过一抹人性化的心疼。
最后,强撑着身体趴在涟珏的身上,不顾涟珏的阻拦,固执的用舌头舔舐着他的伤口。
“阿三,我无事。”
“呜呜……”小狼呜咽着发出低鸣。
骗人,怎么可能会不疼!
阿娘、阿爹以前也和它说不疼,可最后还是离开了。
涟珏如今只剩下了一条左臂,但这并不妨碍他行动。
他单手将地上的小狼给抱在怀里,起身,将它放在回了窝中。
垂眸看着不愿意闭眼的小狼,涟珏轻声安抚:“阿三,睡吧。等你再次睡醒,我就能将你复活了。”
涟珏的声音好似有魔咒一般,阿三终于没抵抗住,再次沉沉睡去。
看着安详闭着眼的小狼,涟珏的思绪不由飘远。
他是家中最小的那个,因为家里穷,无法抚养七个孩子一同长大,只能选择丢弃两个孩子。
只有这样,一家人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然而手心手背都是肉,父母无法作出决定,只能通过抽签的方式。
很不凑巧的,签子上写的是他和四姐。
彼时,四姐已经七岁,而他不过就是刚睁眼的幼子。
姐弟两人被丢在大荒山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知如何是好。
也许是想要活下去的念头支撑着四姐,她很快找到了可以吃的东西。
还是婴孩的涟珏饿了许久,总算是有了食物。
是一颗味道不怎么好的果子,榨出来的汁水。
而他四姐则是吃那些野果渣果腹。
那时候,四姐完全可以不管他,将他抛下。
可她依然选择带着他上路。
涟珏有很多次回想过,四姐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明明那时候,她自己都快要活不下去了。
再后来,他们遇到了为了保护族群战斗到重伤的狼群头领。
四姐用她偷看村里赤脚大夫学来的手艺,将自己早就破烂到不能看的衣服,撕成碎长条,替那头狼进行了包扎。
那狼是头母狼,同时也是一个母亲。
感恩于四姐救了它。
它带他们回了狼群。
哪怕狼群其他成员不同意,但碍于是首领的决定,最后不得不妥协。
四姐就这样,带着小小的,不知事的他,在狼群定居了下来。
顺带一提,那头母狼成了四姐和他的另一个娘亲。
日子说不上富裕,但也足够涟珏长大。
只可惜,好久不长。
旱灾持续的时间实在过长,田里根本就长不出庄稼。
绕山而建的几个村落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吃的。
不少人将主意打到了深山里头。
即便这座山有着山神庇护的传说,为了能够活下去,人们还是毅然决然的放火烧山。
那时候的涟珏不过二岁,勉强能够跑几步。
当他被四姐抱起来放在娘亲背上时,涟珏才刚刚睡醒,什么也不知道。
等到眼睛有了焦距,入眼的便是四姐满身的血。
“姐……姐姐,呼呼,痛痛飞”
耳边只传来了四姐沙哑的声音。
“阿娘,我去将那些人引开,你带着阿大他们先逃出这片,千万不要回头!”
“七郎,逃出去,千万不要被抓住。还有,活下去!”
都不等涟珏问清楚,娘亲便背着他,身后跟着另外三兄弟,在林间不停穿梭。
可到处都是火,他们逃无可逃。
娘亲身上的毛发被火烧去了大半,烧焦的皮毛下,是血肉模糊的身体。
它的四只爪子踩在地上,印下一个血爪印。
身后原本跟随着的三兄弟,只剩下了最小的阿三。
阿大和阿二为了引开追赶的人群,跑去了别的地方。
哪怕它们知道,这一去,便是永别。
涟珏听到娘亲嘴里发出的痛苦呜咽。
他本能的上前抱住娘亲的脖子,小小的脑袋,紧紧贴在对方的脖子上。
他想要告诉娘亲。
不要哭,阿大和阿二那么聪明,一定会回来找到他们的。
母狼扭过脑袋,深深的看了涟珏以及阿三一眼,好似做了什么决定一般。
一滴泪顺着它的脸颊滑落,随后,它扭头朝着前方不断奔跑起来。
也许是天不绝人之路。
不知是何原因,他们意外闯进了一片迷雾中。
凭借着本能,娘亲总算是从火海里逃了出来。
只是,娘亲将他与阿三带出来,耗尽了它所有的体力。
它喘着粗气倒在地上,用最后的一丝意识,护着他和同样身受重伤的阿三。
直到天光大亮,有人看到了他们娘仨。
“这里有两头受伤的狼和一个小娃娃,谁身上带着疗愈丹?先来三颗!”
娘亲见那些围过来的人,眼神清明,面带善意。
确认他们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后,它这才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闭眼,便是永别。
涟珏只剩下阿三这唯一一个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