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祥是个老狐狸,他清楚的知道朝中绝大部分人的性格。
包括高柔!
在他看来,若是真有什么没风险的好处,高柔这样的人只会独吞,不可能有让旁人喝汤的机会。
他既然这般迫切的将这些士族召集起来,那定然是有风险,一个高家吃不下。
但也正是因此,王祥才要来。
没有风险的,那就是些小利小惠,上赶着给他,他都未必要。
真正大的利益,就该伴随着风险!
越大的风险,也伴随着越大的利益!
昔日他用卧冰求鲤,用二十余年的光阴给自己,给琅琊王氏换来了如今的地位。
如今若是还有机会出现,他依旧会选择抓住!
“陛下想给我等士族裂土封王。”
王祥正想着,该是怎样的机遇,才能让高柔这般迫切的将他们集合在此,就听到他开口了。
这一句话,险些将他cpU都干烧了。
啥?啥意思?
裂土封王?
这是什么小众的词语,自汉太祖高皇帝除掉所有异姓王之后,还有几人能称王?
更别说还有封地!
“哪里的陛下?是皇宫里的那位,还是司马家的那个?”
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之后,王祥连忙问道。
“?”
“当今天子并未禅位,司马家的那个又如何能被称为陛下?”
“司马师当然不可能愿意,也不可能接受我等封王之事,可如今的天子还不是他,天子诏令,他也还没资格否定!”
高柔没好气的斥责后,又将今日在宫中所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
“这……”
王祥愣了愣。
看着高柔充满底气的模样,他很想问一句,哥们你的底气是从何而来啊?
“大将军没资格否定天子诏令?高太尉,你莫不是白天出门饮酒了,今夜在这说胡话?”
还没等他说话,一旁的郑冲便要拂袖离去。
在他看来,得到大将军同意的提议,那才是天子诏令,否则跟茅房里的厕纸也没什么区别。
“司空,你莫不是以为,司马师真的能为所欲为了?”
“连他自己都不敢说能够对抗天下士族,只要我等联手,他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不成?”
高柔眼中闪过一缕不屑。
从前他就知道郑冲这个人怕事,说好听点是无欲无求,说难听点就是无胆之人。
只是眼下需要郑冲的影响力,他也只能按捺着心中的轻蔑,耐心解释着。
“发不出来的诏书,那自然是如你所言,可只要我等愿意联手,待得天子写下诏书,司马师难道能阻止我等让它面世?”
“而一旦让天下人都看到了诏书,难道司马师还能矢口否认?”
说罢,他看向王祥,试图让对方承认自己。
“可太尉,你是否忽略了一件事?”
“如今大将军可是牢牢掌控着兵权的,你总说他不敢以一己之力对抗天下士族,可那是不掀桌子的前提下。”
“一旦掀桌子,是你高家去挡司马家的死士,还是指望我们去挡?”
“此事我不否定是有操作的可能,但高太尉,你做的太粗糙,且也太急了。”
看着高柔眼中的希望,王祥有些无奈的一声叹息。
“怎么说?”
高柔连忙问道。
“首先,你不该当面与大将军起冲突,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我皆心知肚明,血亲尚且能够随意屠戮,更何况你我?”
“从前他会妥协,那是为了让我等士族支持司马家,为了那皇位!”
“即便如此,也是有底线的做着妥协。”
“可列土封王之事,年幼的天子不知道意味着什么,难道高太尉你也不知道?”
“这件事一旦妥协,也就意味着将来他司马家的江山都坐不稳,你觉得他会愿意?”
“纵使未来或许有无法抵抗的压力逼迫他妥协,但现在,你觉得他会不会更愿意试着先杀鸡儆猴?”
王祥细细分析。
此时他看高柔的眼神,已经带上了些许怜悯。
的确是极大的风险,也是天大的利益。
只是风险高家是承担上了,可这利益,高柔多半是看不到了。
这些话中隐藏的意思,高柔大概也听明白了。
想清楚其中关键后,他突然瞪大了眼睛,浑身微微颤抖。
“太常此言……何解?”
何解?
郑冲好心给了他解答。
“此言的意思就是,高太尉,你死定了。”
话音落下,门外响起拍手声。
“司空这话说的还真是半点不错,太尉,既然敬酒不吃,也只好请你吃罚酒了。”
“对待你们这些德高望重之人,对待你们身后的门阀,我司马家可以选择性的做出些许妥协,可有的底线,你们别去碰。”
“谁碰,谁就死,满门死,夷三族!”
司马昭推门而入,在他身后站着的,是高柔派人通知的官员们。
他们都出身各大门阀士族,可现在却都乖乖的跟在司马昭身后,没有任何人出头。
“还是郑司空跟太常比较识时务,也更能摆得清自己位置,知道什么东西能染指,什么东西连碰都不能碰!”
说罢,司马昭一个眼神,王祥跟郑冲两人便默默的走到他身后垂首而立。
见状,高柔彻底明白过来,自己以及高家,是被这些门阀士族给抛弃了!
他们不愿掺和这件事?
高柔死死盯着王祥,仿佛想从他微微闭合着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
哪怕旁人都选择明哲保身,他都不信这老东西愿意眼睁睁看着列土封王、名垂青史的机会溜走!
可他为什么这般乖巧的站在司马昭身后,为什么不说话?
明明眼下京中的门阀士族齐聚,只要他与自己愿意站出来登高一呼,就绝对有机会迫使司马师出面。
哪怕最后此事成不了,至少也能为各自家族争取更多利益才是。
可王祥,竟然沉默了,怂了?
“不对,王祥不是怕事的人!”
“所以他到底想做什么?”
“总不能真的是慑于司马家兵权,而不敢开口?”
“连卧冰求鲤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他不该这般龟怂。”
“朕就说,司马师凭什么那般笃定的让他弟动手,他不会早就预料到王祥不会出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