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源能在一中做这么多事，和他下午往公司拨的那通电话脱不开关系。
起初顾源在床上摆烂的，兄弟们发了那么多消息，他是一条都不想回。
直到苏洋告诉他赵竹竹被侮辱了，扣了个特恶心的屎盆子在她头上，顾源这才回过神，半是不情愿地打开微博，看完前因后果后，已经忘了那点儿少男心情了。
拿起手机就给顾肆打电话，打算借老爸的能力，好好整治一下在微博里说三道四的烂人们。
结果，第一个电话，顾肆不接。
第二个，不接。
第三个，直接关机了。
在忙？
顾源拨通秘书的电话，听起来不像开会，秘书接的很快：“顾总在忙，有事您说，顾总忙完后，我会转告的。”
转告哪儿来得及，而且要是顾肆真的有事在忙，那秘书肯定也没空接电话。
他太明白自己老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州官放火可，百姓点灯否，能在工作期间接私人电话的只有顾肆一人。
顾源直接挂了电话，没磨叽，光着脚就往客厅冲。
本来他还在苦恼一会儿要借梅雪月的电话，肯定免不了被她折腾，她最磨人了，求她办事儿要跟她撒娇。
结果梅雪月不知道去哪儿了，手机也没带，就放在桌子上。
这正合顾源心意，拨通顾肆电话。
那个所谓的‘关机’的手机，奇迹般的开机了，而且那个所谓很忙的男人，竟然在手机响了两声，第二声都没嘟完的瞬间接起了电话。
“喂？怎么了月月。”这声音，柔的都能掐出水儿了。
顾源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翻着白眼道：“我就知道！”
他用了二十分钟，去磨顾肆，再三保证了赵竹竹的人品。
顾肆问他：“我不在乎她人品如何，我就想知道，你因为她被说舔狗，你还要帮她？”
顾源脸上挂不住，一哂：“老头，你管的也太多了吧。”
“我就乐意，别人说就说，我乐意帮她，你就说帮不帮吧！”
头一次见到儿子这样，顾肆觉得好玩，心情还不错，便随他去了：“嗯，别闹得太过分就行。”
可惜这一切顾夫人不知道，她和其他两位闺蜜密谋的太认真，太投入，谁都没上网。
不知道顾肆插手，更不知道这件事有所反转。
特地卡着一中学生下课的时间，揣上好几张支票，乘上了车。
顾源发现时已经晚了，哪怕一路绿灯，到了学校，只要赵竹竹正常时间放学，正常来说她和梅雪月已经什么该发生的都发生完了。
可总要试试。
于是每遇到红灯，顾源都呲着牙威胁司机快闯。
司机愣当听不见，工作没了是小，为了这种小破事闯红灯可不行，他是遵纪守法好市民。
到底是没赶上，车开到校门口时，已经快十点了。
顾源着急，眼珠子在眼眶里乱晃，四处寻找那两人的身影，扫视的太快，险些把眼珠子瞪飞出去。
幸好，梅雪月的穿着实在和其他人格格不入，四周都是小吃摊，要么是戴着口罩做饭师傅，要么穿着背心大裤衩撸串的食客，像她这种穿着羊皮底小高跟，穿着旗袍，化了精致整妆的人，扎眼得很。
瞧着梅雪月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掩着鼻子一脸嫌弃的样子。
顾源灵机一动！
对啊，他妈是出了名的娇气大小姐，平时就没见她吃过路边摊，小时候顾源拿外面的烧烤回来，她都会脸变得煞白，一把夺走丢进垃圾桶。
这样一个人，身上还穿着她最近最爱的新衣服，脚下有刚好有一滩积水。
天助顾源！
“去。”他隔着车玻璃指向梅雪月脚下的那滩积水，“速度开快点，从那个积水上压过去。”
司机实在人，红灯不会闯，坏事也不会干。
顾源的话听完，他半天反应不过来：“可是，太太不是站在旁边吗？如果从积水上过去的话，岂不是……”
“废什么话啊！”眼看赵竹竹出校门了，时不待人，顾源咬牙切齿地吼他，“我就是让你把水溅太太身上！快！去！”
*
梅雪月年轻时很喜欢吃路边摊。
就像是韩剧里的桥段，出生起没接触过路边摊的富人，在被穷朋友带去吃了一次后，惊为天人。
“怎么会这么好吃！”
梅雪月拿着淀粉肠原地跳。
当时她这一反应招来了朋友不少白眼：“好吃？别开玩笑了大小姐，你平时吃的肉类四位数起步，还只是一口的价格。你现在看清楚自己手里拿着的，是根一块五毛钱的淀粉肠啊，跟我说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
“太夸张了吧，这里面可连肉都没有，纯淀粉。”
当时梅雪月听完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感慨：“肉都没？！没有肉还能这么好吃？怎么做到的啊！”
这简直是素食主义者的福音。
从那一根淀粉肠起，顾太太在吃路边摊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肆意奔腾。
直到某天，顾太太左手端着一碗鸡丁辣子粉粗细两掺，右手拿着吃了一半的烤鱿鱼，左右两个小拇指还分别挂了梅花糕和烤玉米。
正当她用吃完烤鱿鱼的签子勾起粉往嘴里送，准备猛嗦一大口的时候，旁边摊位，就是她刚刚买完烤玉米的那家烧烤摊底下，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冲她奔了过来。
“老鼠啊！”听了旁边人的尖叫，她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然后回忆起，那只老鼠刚刚和自己擦脚而过的瞬间，它的胡须好像还触碰到了自己的脚背，那触感……
梅雪月吓得直接尖叫，手里的东西全抛了出去。
她怀疑自己吃的东西不干净，回家后，催吐，洗胃，全试了遍，又两个星期没吃下东西。
那次起，她彻底留下心理阴影。
所以，虽说旁边小摊散发着阵阵香味，可到顾太太鼻子里，她一点不觉得诱人，勾起噩梦似的阴影，让她好想吐。
“装什么啊。”梅雪月这副娇贵模样惹来旁边人不满。
是个花臂纹身大哥，他撸串撸的正开心，抬眼就看到这个打扮富贵的女人像看狗屎似的往这边瞥：“这儿就是夜市街，小吃摊，哪怕是瞎子，百米外看不见，也闻见香味儿了。”
“嫌这儿脏？嫌这儿脏别来啊，有的人真搞笑，穿那么老贵来吃路边摊，还嫌油烟大啊。”
其他食客听了哄堂大笑。
都知道在说梅雪月，看她那副模样，大家心里都不太舒坦。
有钱人就别来路边摊了，膈应别人也膈应自己。
摆出那模样给谁看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小摊多脏乱呢。
食客们纷纷为老板们打抱不平。
现在这几家正在营业的，都在校门口开了好几年了。既然能开好几年的，那肯定都有品质保证。
不然一个学生吃出问题了，其他几万个学生的家长能一起找上来，把摊子掀翻。
顾太太听着心里委屈，有点后悔不该下车，应该在车里等。
这样就不会被误会了。
不过她也没打算解释，不仅如此，还打算将被他们冷言冷语嘲讽这茬一起算在赵竹竹头上。
毕竟不是要来见她的话，梅雪月也不用穿着羊皮底，站在水沟前。
梅雪月捏了捏口袋中的支票，暗下决心，认真叮嘱自己：一定要凶一点。
在来之前，梅雪月在家里和好友们演练过许多次，从表情，到开口第一句话的语气，又到每一句话的内容，甚至假设了赵竹竹可能有的回复，然后依次做出回应。
最后，甚至连扔钱的姿势和力度都调整过。
在两个好友都觉得没问题后，她才出门。
不过，不知道这个赵竹竹在磨叽什么，一中的学生都走的差不多了，就她还没出来。
起初还以为错过了，派人再三确认后，才知道她还在教室里写什么。
这么热衷于立学霸人设吗？
梅雪月等得有些无聊，在心里琢磨起赵竹竹来，正想细品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时，曹操到了。
眼看着少女背着书包走出校门，梅雪月噌一下精神了。
进入一级戒备状态！
她捏着钞票，神情肃穆，刚抬起一条腿准备迈步，忽然听到身后有马力声很大的车好像在朝她的位置驶来。
速度奇快。
不会撞到自己吧？
梅雪月只来得及这么想，甚至来不及转身，那辆车就从她的背后驶过，梅雪月觉得那车几乎是贴着她飞过的，扬起脏水溅了她一身！
她吓得腿软，差点摔倒，幸好赵竹竹反应快，本身就快走到梅雪月面前了，看她这样，连忙上前扶住了她。
“您没事吧？”赵竹竹问第一声时，梅雪月没听到。
车的马力太强，听着声音也大，其实刚刚离得不近，给顾源一万个胆子也不敢真把车贴着自己亲妈开过去，声大，才觉得近。
其他食客也被车声震得脑子嗡嗡的。
不少人开骂：“真他娘的不要脸，秀有钱是吧，买个破车牛逼坏了你。”
梅雪月也想骂。
等她看完车型，看完车牌号，更想骂了。
当初她就不该生这儿子。
谁告诉顾源的？
是顾肆？
不对，梅雪月觉得自家老公没这个胆子，多半是管家，她出门时只顾着谨记见赵竹竹时要凶一些了，但忘记叮嘱他别告诉少爷了。
梅雪月气的头昏。
看她这样，赵竹竹不放心，又询问了一句：“您没事吧？感觉怎么样，头晕吗？”
梅雪月这才看清，眼前扶着自己的少女就是赵竹竹。
‘她声音真好听，软乎乎的。’
这是梅雪月的第一反应，气恼的心情瞬间消散了。
‘手也是，软软的，但很有力气，扶的好稳。’
‘她身上是什么香，好清爽，是……’
梅雪月忽然警觉，眼前的小姑娘是她要给下马威的对象，怎么差点沉浸温柔乡了。
一句话，就勾出她的少女心。
梅雪月觉得赵竹竹这女孩果然有两把刷子，难怪把顾源迷得头昏脑热，小小年纪还上了热搜。
了不得！
赵竹竹没察觉到梅雪月的变化，对方突然站直后退两步的动作，在她看来很正常，站稳了确实没必要让自己再扶着了。
她眼睛一直盯着顾太太的裙角看。
刚才路上的脏水溅得对方旗袍几乎不能看了，不知道是什么料子的，看着挺贵的。
赵竹竹从口袋掏出手帕，递过去，死马当活马医吧：“您拿这个手帕擦擦裙子吧？这是干净的手帕。”
看着眼前少女递过来的粉色手帕，叠的四四方方，朝上的那一面贴着白色小兔头，小兔眼睛弯弯，笑得开心极了。
“……”
顾太太心又化了。
她努力告诉自己凶一点，再凶一点，可看看这个手帕，再抬头看看对自己眨眼的赵竹竹。
……即便知道她实际上是个坏女孩，也很难不被这副完美的表象蒙骗啊！！！
谁能抗拒？
反正她抗拒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