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亿宣言过于劲爆，肖蕴从那晚起，再也无法正视赵竹竹。
只是他以为自己会将这件事处理的更好——
对赵竹竹视而不见，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保持距离。
这才是肖蕴希望的解决方式，成熟，稳妥。
可肖蕴没想到的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自控力。
第二天赵竹竹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竟然捧着题走到他的身边。
“有道题我不懂，你能帮我解答一下吗？谢谢！”
她措辞很礼貌，递题过来的时候，还是双手捧着习题，肖蕴看到她这个样子，到底是心软了。
不管对方是什么品性，她爱学习，有困难，就帮一把。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肖蕴这么想着，眼往习题上面瞟了一眼，心中直接扣出一个问号。
怎么个意思？
这题，半个月前的课堂上老师就讲过了，讲了整整十分钟的题，她哪怕走神了九分钟，只留一分钟在课堂上，也不至于看不懂这道题吧？
现在倒装好学爱问了？
火气上来了。
这股恨铁不成钢的火直冲肖蕴脑门，快把他天灵盖掀了。
“不可以，不能。”他的声音传进自己耳内，没有一丝起伏的音调显得拒人千里。
面前的赵竹竹怔住了，呆呆地保持着刚刚说话时的姿势，好似没理解，又好似……
肖蕴脑中又一次出现了那些路边被遗弃的猫猫狗狗的样子。
心软。
可下一秒，她翘着二郎腿耀武扬威对男人敲竹杠的样子，取代了她此刻的可怜相。
“十亿！少一分都免谈！”
赵竹竹前一晚的话每个字都还那么清晰，肖蕴想忘都忘不掉。
下一秒，他又是身体先做出反应，而后耳朵听到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不可以打扰我，我不能给你讲题。”
……
“这么简单的题，但凡你把上课偷看别人的时间稍挪出一点，用去听老师讲课，就不至于听不懂。”
……
他的话像冷水入油锅，班里直接炸了。
肖蕴听着别人七嘴八舌分析他有多讨厌赵竹竹的话，内心五味杂陈。
他是讨厌赵竹竹，她的所作所为令他不齿，可肖蕴也觉得，这是别人自己的事情，和他无关，没影响到他，也没影响到社会，他站在高处指点的行为很……奇怪。
而且将情绪外露给他人看，很幼稚。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大家在讨论赵竹竹的时候，夸奖则罢，但凡是说她的坏话，最后在举证她不是什么好人的时候，一定会拿出他那天拒绝给赵竹竹讲题的这件事，这像是什么能把赵竹竹钉在棺材里的铁证似的。
肖蕴开始反思，他那天说的话，不止语气，内容也十分过分。
她只是问题，他不该这样。
将私人情绪带到上面，很幼稚。
不过，赵竹竹的名声很快就被她自己逆转了，那个叫顾源的烂人憋不住，开始主动找赵竹竹了。
肖蕴看着顾源让其他人不停送礼物来冲刺班，内心毫无波澜。
谢志颖跟他科普过，顾源不愧是富二代，送给赵竹竹的东西全都是非常贵重非常贵重的。
谢志颖是这么跟肖蕴来描述东西的贵重程度的。
“随便拎出来一样，都是我们攒一年零花钱都买不起的。”
“现在都这么卷吗，高中生送女孩礼物都要这么贵的了？那看来我爸妈要失望了，按我家的财力，等我大学的时候肯定找不到女朋友。”
谢志颖的话半是玩笑，可一开始，就将他们放在了下层去对比。
肖蕴到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低人一等。
没用自己双手亲自赚过一百块的人，花起父母的钱，一点都不手软，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
羡慕？
确实羡慕，但倒也不至于因此觉得低人一等。
不过肖蕴倒没像别人那样，觉得顾源送贵重礼物的行径很俗气，也没觉得赵竹竹如果收下了就是拜金女——
虽说她之前有过令人震惊的十亿宣言。
只是就事论事，肖蕴觉得，喜欢一个人，就是会想要把自己拥有的最好的都给对方。
诗歌里，古今中外名着里，都这么说。
就算没谈过恋爱，至少肖蕴爱自己的母亲，爱情亲情，同样的，他觉得这事很自然。
本不打算过多关注，直到他看到赵竹竹收到这些礼物的反应。
十几万人民币，这个数字，是他和任娴婉努力摆摊一年才能赚到的收入，而且也就最近两年。
先前任娴婉没出来摆摊时，打零工，一个月3000块钱就是顶天了。
可……
赵竹竹可以随手就从支付宝中转给对方，没一点犹豫，像是从钱包中拿出几块钱。
即时到账。
看来，她单支付宝这一项软件内的存款都不止十几万。
‘他们好像势均力敌。’
这样的想法一出现，肖蕴如遭棒喝，好像被一瓢清水浇醒了，脑袋‘嗡’地一下。
原来从始至终局外人都只有他一个。
可是，他又觉得自己好像连局外人都算不上。
肖蕴模糊地回忆了一下，他与赵竹竹与顾源三人的关系，好像，他真的连局外人都算不上。
他和赵竹竹说过最多的话，是拒绝她讲题的那天。
他和赵竹竹最近的距离，是每次考试成绩出来，两人的名字。
赵竹竹频繁出现的地方是他的脑内，而大脑以外，两人并没有交际。
*
后来肖蕴让自己离得更远了。
其他人再拿他曾经做的事去评定赵竹竹，他也不会上心了。
不是什么大事，当事人都不会在意，他又何必。
谢志颖和他说赵竹竹的八卦，他也没停过笔了。
反正，大方向看，大家越来越喜欢她，赵竹竹的朋友，越来越多了。
只是在赵竹竹的照片出现在微博那晚，肖蕴没忍住，吃过饭坐在书桌前，打开手机看了会儿微博。
好多网民带着恶意去揣测，只是一张照片，他们竟然出编出了八百种花。
肖蕴打了一大段话，拇指放在发送键。
已经准备发出去时，他却顿住。
这事……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烦躁。
这个夏季什么时候才会过去？
他觉得今年的夏末比以往持续的久，太久了，久到他迫不及待想进入夏天。
肖蕴将刚刚打出来的那段话全部删除，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上。
他拿起笔，写了两道选择题，一道两秒。
四秒后，笔又停了。
肖蕴拿起被他刚刚特地放在桌子最远处的手机，飞速打下一排字。
【恶意诽谤犯法，望周知。】
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