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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哭又哭，跟个受气包似的。”肖泽阳笑着把钱包塞到姑娘怀里，转身挥了挥手，“走了啊。”
相当潇洒。
等走到医院一层大厅，看着来来往往奔走挂号的人，肖泽阳脑内忽然就出现了一个画面，任娴婉拿着医药单在这里徘徊。
他忽然就迈不开步子了。
肖泽阳原地站了一会儿，出门掏出刚发的工资，买了个果篮，转身又回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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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蕴出生在1992年的9月。
临近产期，所里特批了两天假让肖泽阳回去陪产，没想到任娴婉身体素质那么好，刚送进医院就生了。
顺产，孩子也健康，7斤！
肖泽阳是孤儿，任娴婉的母亲也在去年年末去世了，两人在世上都没了亲戚，所以来医院看望任娴婉的只有肖泽阳的队友，以及街坊邻居。
队友们知道轻重，小心翼翼地扒着摇篮看了眼男孩的长相，而后松了口气，谁都没说什么，道了恭喜，又问候了两句。
“叫什么？肖蕴？行啊，好听这名儿，感觉以后这小子学习指定能行。”
“老肖，好好照顾嫂子，不用急着回所里，有我们看着呢。”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喊我们啊！”
该交代的也交代了，大家放下礼物就又回所里上班了。
可街坊邻居就不同了，大家住在一个筒子楼，平时刷牙洗脸做个饭什么的，都在一起，每天都是一边唠家常，一边干活的，彼此间说话就没太多顾忌了。
“哎呀，哎呀！看这小脸，真俊啊，长得像他爹！”隔壁廖婶子边逗肖蕴边笑，“这小鼻子挺的，以后准是个大帅哥，哎呀刘姐，你看这小子眼睛瞪得，老大！真好看！”
刘姐在给任娴婉盛鸡汤，闻言也往摇篮瞥了眼，哟了声。
“还真是，好看，真好看啊。我来之前都没想过这孩子能长得好看，哪知道这么幸运，五官每一点都随了他爹，也太懂事儿了！”
“是啊，小任有福气，找到这么帅的老公，生个娃娃还净挑爹娘身上的优点遗传。”
“啥啊，是全挑他爹的优点！”
两位姐姐你一言我一语的，听起来好像都是夸肖泽阳的好话，可说了半天也该夸夸任娴婉啊。
陪她们来的丈夫都坐不住了，扯扯她们的袖子让她们闭嘴：“傻老娘们，瞎咋呼什么！”
任娴婉倒不介意，她捧着刘姐端过来的鸡汤小口品着，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刘姐说的对，嘿嘿，我也觉得我赚了！”
她知道自己长得不好看，可她从来没为此自卑过，人只要干干净净的就好了，再说了，她老公好看，儿子好看，这不比什么都强吗
任娴婉一点儿都不生气，她高兴着呢。
更别提肖泽阳了，他眼里，媳妇是宝贝。
听他们说的时候，若有所思地盯着儿子看了半天，在大家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了，开始讨论下次来医院给任娴婉带什么补品的时候。
肖泽阳忽然来了句：“我觉得他眉眼更像婉婉。”
“好看的，很英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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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蕴长得好看，又聪慧，别的孩子还不会爬的年纪，他已经会走了，别的孩子只会叫妈妈的时候，他能说出一句连贯的话。
肖泽阳在有孩子之前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包括孩子生下当天，他心心念念的也是自己老婆，怕任娴婉疼，怕任娴婉有后遗症，跑前跑后咨询医生。
可随着肖蕴长大，肖泽阳每天下班走到家楼下时，都会有人和他打招呼，夸赞肖蕴。
“你们家肖蕴今天会走路啦，哎呀走的可快了，小短腿捯饬的，可有劲儿了！”
“对，他妈今天走路崴脚了，这小孩，居然还想上去扶，真有孝心啊，看着可叫人羡慕咯！”
“哎哟，你家小子行，真的行，会算数了，这还没上幼儿园呢，都知道毛元怎么区分了，太聪明了吧！”
肖蕴太招人喜欢，以至于楼里每户人家都知晓了他的名字，大家可能不认识肖泽阳，但肯定知道男娃娃肖蕴。
甚至有不认识的人还会上前和肖泽阳打招呼。
“这是肖蕴的爸爸是吧！哎呀，一看就看出来了，这么好看的孩子，他爹肯定也好看，整个小区就你模样俊。”
“肖蕴爸爸，你福分大哟，你家小子长大后肯定出息，总感觉你家孩子上初中时就能帮我家孩子补习高中功课了，哈哈。”
他的称呼也从肖警官，改成了肖蕴爸爸。
长大后肯定有出息的肖蕴的爸爸！
肖泽阳这才逐渐感觉到有孩子的好处，下班回家时偶尔要是没碰到邻居，还会特地在楼下逗留几分钟，假装看老头下象棋，直等到有哪个婶子出门了碰见了，夸两句肖蕴，他才心满意足地回家。
然后将手里带的东西一分为二，一份是任娴婉爱吃的零食，一份是肖蕴想买的书。
看儿子红着脸拿书的时候，肖泽阳还会板起脸严肃地教育他两句：“不准躺在床上看书，也不准连续看书超过一小时，别小小年纪近视了，当个睁眼瞎！”
其实心里美得很。
他儿子好棒，才六岁，每天能看完一本书，这是什么神童。
他肖泽阳的儿子也太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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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蕴没有辜负父母的期待，更没辜负整个筒子楼的叔叔阿姨们的期待，他在幼儿园的时候就有老师问家长，孩子太聪明了，要不直接送小学？早教班？
肖泽阳拒绝了，觉得还是让肖蕴跟着同龄人正常上课比较好。
“学习嘛，什么时候学都行，既然聪明，更不怕晚两年了，而且也不是晚上学，是让他跟同龄人一起上学，身边都是同龄人对他的成长有好处。”
肖泽阳知道儿子天才，也期待他成才，但随着肖蕴一天天长大，他发现儿子从不出门和小朋友一起玩，就躲在家里看书。
他怕儿子成一个孤僻的天才，一个没有人敢接近的天才。
肖泽阳希望让肖蕴和同龄人多多接触，把性子改的好一点。
“反正好苗子怎么长都能长好，没必要拔苗助长。”
任娴婉没想这么多，她就是觉得，怕孩子受欺负。
“脑子聪明，不代表别的地方也行，他年纪这么小，去和比自己大那么多岁的人上课，会不会被欺负啊。”
任娴婉不赞同：“还是按部就班的上课就好。”
所以肖蕴一级没跳，一级一级向上升，可这对他来说很无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已经看完了六年级的书，小学二年级就开始学初中的内容。
上课时间他用来写作业，常常学期初刚发了习题，过两天肖蕴就写完了。
其他时间他用来学不会的内容。
这搞得肖蕴的老师们也很头疼，明明备课备的是小学语数外，可他每次请教时，放到老师们面前的题全是初中起步。
整的人怪尴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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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家这一家三口，是任何一个认识他们的人，提起都会艳羡的存在。
贤惠的妈妈，俊朗踏实的爸爸，天才乖巧的孩子。
完美的像是画报里的人。
还以为他们会一直这么幸福下去，可果然，没有什么是完美的，没有什么是能无波无澜一直顺利下去的。
肖泽阳从认识任娴婉那天，接到了那个任务起，就一直在顺藤摸瓜，调查那张庞大的犯罪网，企图一点一点将他们全都揪出来，彻底捣毁这个犯罪团伙。
起初，大家都干劲满满，时不时交流一下各自的进战，就这么持续了两年。
两年内，他们破获过几起案件，捣毁了三个窝点，可惜的是，这三个窝点都不是重要的集合点，里面待着的都是些小喽啰，没抓住任何一个有用的人。
那个团伙里的高层很警惕，从肖泽阳第一次抓住那个司机起，高层们就将自己隐藏的更紧密了一些。
肖泽阳他们能感觉到，因为从那以后抓到的人，明明一看就知道是那个关系网中的一员，却偏偏没有一个人愿意交代点更多的东西出来，不管大家拿出什么条件去交换，都没人说。
威逼、利诱，都没用。
最后被他们折腾的烦了，有个犯人说：“别忙活了警官们，不会有人说的，一家老小都在别人手上，你让我们说啥子哟。”
“说实话咯警官，现在我们都很庆幸被你们抓呢，这是有奖励的，如果被抓了打死不招，我们的亲人还能得到一笔钱呢。”
出来干这行的，被他们都换成了卖命人。
明码标价，一条命多少钱，活得久赚的久，被抓了也不怕，只要不交代细节，家属都有人照看。
不过这也算是一条线所了，肖泽阳他们打算监控被捕犯人们的家属，看看能不能从汇款人那里摸出点什么，可竟然连这样都查不出来。
他们都用的现金，不知道什么时候送进去的。
警队还有别的案子要办，不能24小时连轴转去盯梢他们。
所以进展速度也很慢，肖泽阳的上司说是跟上头打过报告，一直说要重视，却一直没重视的起来。
再过两年，和肖泽阳一起的那批同事，升迁的，调走的，牺牲的，总之到了最后，竟然只剩下他和上司两人。
2000年冬，肖泽阳的上司找了他，被他追在屁股后面问了那么多年的人，第一次主动回头找他。
问他还要继续调查当年的案件吗。
“当然啊。”肖泽阳回答的飞快，“怎么可能不继续调查，而且要越快调查越好，这个犯罪团伙是多留一天，就多一群人受害！”
据他掌握的信息来看，这个团伙甚至有日益扩大的趋势，这很恐怖。
肖泽阳本以为上司此次找他，是上头终于开始重视了，要加派人手，成立专门的调查组，给他们差这个案子。
可哪知道，可谁知道。
他的上司听完回答，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是高深莫测地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开口。
“小肖啊，你在队里，一直是最优秀的，从你警校毕业加入所里的第一天，破获了第一起案件起，我就知道，整个警局里的人加起来都不如你。”
“那倒没有，没必要这么说，大家都很厉害。”肖泽阳皱眉，不懂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可马上就明白了。
上司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很优秀，你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优秀，毋庸置疑的，如果把你升上去，你会大有作为。”
“可你知道，为什么谁都升了，调了，就和你无关吗？”
“小肖，有的时候干事，想问题，都别太轴，知道吗？”
……
他好像说的很模糊，不清楚，但又好像说的很清楚。
因为肖泽阳懂了。
只是没想到，多年的上司，亦师亦友，到后来，竟然会站在对立面，原来他一直以为最值得信任的人，是假的。
不止。
他还威胁肖泽阳的家人。
“你好好想想吧，小肖，要过年了，你孩子二年级了是吧，老婆好像最近身体不好，我听说，她今早还去医院了？怎么不陪陪人家。”
“要不我批两天假给你吧，让你好好回去陪陪她。”
“嗐，人嘛，活一辈子，理想重要，可要清楚，陪在自己身边的，留到最后的是什么，是英名？不是，那玩意只能刻碑上，还是死了以后，屁用没有。”
“真正能陪在你身边的，是你的孩子，你的妻子，你不想升官吗？不想让孩子有个好前途？让太太穿好的吃好的？”
“你们住的楼好像冬天暖气都供不足数。”
“好了，回去好好过个年吧。”
……
在路上，肖泽阳大脑嗡嗡的，半天想不明白。
不是想不清楚前后，只是不懂，好好的兄弟，怎么说变就变了。
还是说从一开始，就不是兄弟啊。
老婆孩子，更多人的幸福，谁更重要？
他也想不通。
要是没娶老婆，只有自己一个人，他说什么也要和那群人硬杠到底。
可他现在有老婆啊，有孩子啊，他们俩是无辜的啊，他不能放下他们俩，也不能看着无辜的人受害啊。
不过也轮不到他想通了。
在快走到小区门口，拐个弯就进去的时候，忽然有个人撞了他一下。
腹部一阵刺痛，肖泽阳低头，腰间血在往外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