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近五十岁，耳鬓染上了雪色，看着比天天保养的顾夫人大了许多，像她的长辈。
也正因如此，看到男人忽然娇羞的在地上抱着手机打滚，脸蛋上带着不知是特意模仿，还是觉得自己几十年的尊严终究是没保住，臊出的红晕。
一股强烈的割裂感涌上心尖。
顾夫人的担忧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好笑。
她忍俊不禁，噗地笑出声：“这是你最后一次见少爷时，少爷说的话？”
“是！”管家一秒变脸，表情肃穆地回复完顾夫人后，又继续掐起嗓子学话。
直到他绘声绘色地将顾源说过的每一句话都重复尽，包括看了手机后表情突变，从床上弹起挥着手让管家出去那一幕。
“然后就听见上锁的声音，少爷将门反锁了，我在外面喊少爷，少爷也不怎么回复。”
这就是全部的过程。
“嗯。”顾夫人若有所思的低头又品了一口茶。
“你觉不觉得……少爷像是恋爱了？”她问。
“像！”管家早有准备。
他能在顾家做这么多年，从前服侍老爷，现在服侍少爷，并非只有管理衣食住行生活琐事的能力。
更因为他专业，能在主人发话之前就准备好他们可能需要的一切。
听见顾夫人提及这个话题，他立马冲回自己的房间，拿出一摞东西，全是他昨日就安排下面佣人去学校要的资料。
“少爷喜欢的那个女生名字我打听到了，叫赵竹竹，他说的很清晰，不会有错，在学校打听到的相关消息也能证实，没有相似名字的女生和少爷有关系。”
“赵竹竹？”顾太太拿过资料，看着女孩的名字撇撇嘴，“这名字怎么跟闹着玩似的。”
一看家里人就没用心起名，像是随便从字典里摘了个字出来，叠词叫着好听，就让她这么叫着了。
顾太太对她的名字很不满意，想着她的家世多半也不好。
果然。
“是孤儿啊？”顾太太怔了怔，“无父无母，母亲难产死了，父亲离家抛弃了她，是奶奶一手养大，但奶奶也不在了。这么详细，都是写在学校档案里的？”
“不是！昨天少爷反锁门后，因为最后几句话都和这个女孩有关，我想着太太您肯定会问，所以我让下面的人分了两拨，一波去学校拿资料，一波按照学校上标注的家庭住址，回了赵竹竹老家打听消息。”
这么细心？
顾太太赞赏地对管家扬扬下巴：“不错。”
管家骄傲挺胸，向前迈了一步：“都是我应该做的。”
站在管家身后几个女佣则朝着管家的背偷偷翻白眼。
夸张地做着口型，无声地模仿管家的话：哦哟哟都是我应该做的。
那他倒是自己跑这两趟啊，干嘛安排家里男佣跑，害得她们昨天要被迫分担那几个出去的人留下的活儿。
而且也不说什么时候报销车费，就说等太太回来会上报的，这么大个顾家，怎么派人出差还要私自贴钱的。
刷了花呗欠了利息，功劳倒全成这老头的了。
顾太太余光扫见了管家身后几位女佣的小动作，正打算问问怎么了，忽然注意力被手中的某页资料吸引了注意力。
“英文150，数学150？！”
顾太太连着翻了三页，是赵竹竹入学后几年内考过的每一次试的成绩。
“这两门几乎每次都是满分？语文没低于130过，理综，这是理综吧。”她从小在国外上学，但为了儿子的高考，也了解过国内是怎么划分成绩的。
顾太太震惊了，不怪她，让任何一个人来抚养顾源长大，重金聘请名师教他，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怎么都考不上去的情况下，看到赵竹竹这种孩子，都会瞪大眼。
她感慨：“理综也考这么好？那她岂不是年级第一？”
“咦？居然不是。”
她又看了看，年级第一的成绩更吓人，次次满分，连任近三年的第一。
“不过她能保持第二名的成绩也很不错了，就是这次考得差点，不对，也不能算差，其他五门都满分，这应该算进步了才对，不知道生物这门是怎么回事。”
“生物考试的时候她肚子疼提前交卷了，有半页卷子空白，刚好50分。”管家解答。
“连这个都调查清楚了？”
“是的，以防夫人会好奇，提前问过了。”管家毕恭毕敬地回答。
“那，是又进步了。”顾夫人用充满羡慕的语气说道，她一遍遍翻来覆去查看赵竹竹的成绩单，情不自禁地感慨。
“真好啊，也不知道别人家的小孩是怎么养的。吃不饱，穿不暖，没爸爸妈妈，别说找名师一对一指导了，连去报名补习班的钱估计都没有，哎……”
可人家偏偏就能久居第二宝座。
甚至在这么极限的成绩下，还能提升自我，继续进步。
自家儿子怎么就不行呢？什么条件都比人家好，怎么成绩就比不过人家呢？
总不至于是遗传因素吧？
顾夫人想了想老公，又想了想自己，都是名牌大学毕业，虽说她大学结束没有继续深造，嫁给老公就回家当起了顾太太，可当初还在读书的时候，她的绩点一直很好。
更别提顾源他爸了。
能在顾家最危急之时接手家业，一年内转危为安，五年内扩大一倍资产，这就不是笨蛋能做的出来的事。
只能怪顾源不争气了。
想到这里，顾太太又叹了口气，她将赵竹竹的资料往后翻，决定如果对方没有什么太大的缺点，就不参与他们之间的恋爱过程了。
顾家眼下事业顺风顺水，赚钱赚的手发软，连远方表亲都分了好几杯羹，没有任何危机，自然也不用考虑找个有钱人家靠联姻挽救企业。
顾夫人早和先生谈过关于儿子早恋的问题。
“他要是现在谈恋爱，交往的多半是穷人家的姑娘，你也懂，有钱人家的孩子，从小到大见的最多的就是钱，对没见过的玩意才好奇。”
在他们眼里，肯定是穷人家的孩子更有趣。
顾父不反驳，他和夫人年轻时候的初恋，的确是穷人家的孩子。
“所以呢？”他问。
“所以呀，如果他到时候谈恋爱了，你会棒打鸳鸯吗？”顾夫人担心地问，她家里没有这种传统，但不知道夫家有没有联姻的传统。
“你会不会逼他分手啊，让他找个有钱的姑娘？”
顾父听完大笑：“想什么呢，什么年代了，还要靠联姻那一手去挽救企业？我有手有脚有脑子，又不是蠢货，怎么会让顾家走上卖儿子的路啊？”
“那万一是想强强联合呢？也说不准的吧，互相扶持扩大规模什么的。”听老公像是在讽刺自己蠢，顾夫人噘着嘴抗议。
她平时不关心娘家产业，也不关心顾家的事业，就逛逛街，看看秀，时不时追个剧再去找明星在家里开场演唱会，怎么享乐怎么来，正事是一点都不做。
自然不懂这些。
有这样的担心和想法， 纯粹是因为韩剧里面类似的场面太多了，看的多了，难免就会怀疑顾家这种在韩国要算作财阀家庭的，会不会干预子女恋爱。
“行行行，别瞎想了。”顾父听的头疼，“婚姻自由恋爱自由，我和你结婚也是自由恋爱，又不是为了钱，凭什么到儿子了就要出卖感情？”
“就算找了个父母欠债的，我都帮她家里还清贷款，让他们顺利结婚，行了吧？”他和顾夫人保证。
不过话虽如此，但总不可能真的找个父母当老赖的儿媳。
就因为不在乎钱，所以他们更看重儿媳妇的人品，以及她父母的人品，缺一不可。
赵竹竹无父无母，的确招人心疼，但也省了不少事。
起码父母没机会人品差了。
只用看赵竹竹本人怎么样就行了。
顾夫人认真地一字一字查看着赵竹竹的资料，越看越满意，她难以想象，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品学兼优的女孩。
不对，这种好孩子肯定是有的。
可自家儿子情窦初开，第一次喜欢的人不是什么让父母头疼的坏姑娘，而是一看就恨不得立马嫁进自己家当自己儿媳妇的乖乖女，这对顾夫人来说，像是中了大奖。
抚养顾源至今快二十年了，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名为‘欣慰’的心情。
直到她翻到资料中间，看到赵竹竹的照片，那一刻，顾夫人大概猜到了自己儿子为什么能精准喜欢上好女孩，多半不是因为他慧眼识英才，看人品找女朋友。
能喜欢上赵竹竹太正常了，长的这么好看，她要是自家儿子，也会喜欢的。
顾夫人看着照片上少女美丽的脸庞，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惆怅，高兴的是她已经幻想到俩人要是结婚了，生了下一代，这么优秀的颜值基因传下去，不管是孙子还是孙女，一定漂亮的让人见了就想啵啵。
可她又很惆怅。
这么好看，又这么乖巧的姑娘，能看得上自家儿子吗？
能喜欢他什么呢？
顾夫人仔细想了半天，感觉儿子身上最大的优点就是长得好看。
可顾夫人在刚刚看到年级第一神话版的成绩后就又要了他的照片，比顾源帅，喜欢顾源不如喜欢那个年级第一。
他不尊重人，眼睛还长在脑袋顶上，开口就是脏话，闭口就拿眼睛骂人。
顾夫人越想越没戏。
要想让自己儿子追上人家姑娘，顾夫人觉得自己要从清朝开始吃素，吃到现在，诚心祈求佛祖百年，才有这个可能。
“哎，这能追的上吗？”或许是太郁闷了，她想着想着，竟情不自禁地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追不上。
管家也差点直接这么回答顾夫人。
可缘由清清楚楚写在资料的后半部分，一会儿顾夫人自己翻看了就懂了，他没必要抢先答话，去触那个霉头。
果然。
当顾夫人带着忧愁翻开下一页时，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非常精彩。
赤橙黄绿……七个色轮着变，最终变成了黑色。
“包养？！”
“sugar daddy？！”
“顾源上周花钱买的东西，全是送给她的，她全丢垃圾桶了？！”
铺天盖地的恶评，创得顾夫人原地起飞，打开这一页资料之前，她还以为自己见到了绝世好姑娘，甚至想过这么乖的小孩怎么不是自己女儿。
还在心里夸了人穷志不穷，说不定就是给顾源太多钱了，才让他学坏了。
现在比比，顾夫人突然清醒自家儿子的学坏就是骂骂人，打打架，跟这位年级第二的赵竹竹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啊！！！
而且，这上面的评论骂赵竹竹就算了，为什么还要骂顾源啊？
关她儿子什么事啊？
顾夫人咬着牙，念出打印在纸张上的话：“哈哈，见过舔狗，没见过这么傻的舔狗。一般看到舔狗的时候，我都挺心疼的，觉得女方人好坏，吊男的胃口干嘛。可这是我第一次觉得，看人当舔狗会这么解气，活该活该，人家追你的时候你不当回事，现在好了，要好好学习了你回头了，做梦吧，舔不回来了！”
“这集我看过，男神变舔狗，追妻火葬场！”
她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追妻火葬场？”
“啊，这个意思好像是指，之前这个女学生爱慕少爷，追了少爷两年，但是少爷当时拒绝了，但现在女学生不爱少爷了，少爷又回头追了，所以他们称这个为追妻火葬场。”管家解释。
可惜这不是顾夫人要的回答。
“谁问你这个了！”
她啪地一下将手里的资料甩飞了出去，砸在茶几上。
“追妻？妻？”顾夫人冷笑着哼了声，“我承认她是妻了吗？顾家的大门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吗？别往她脸上贴金了。”
什么东西啊，垃圾货色也配让她儿子演追妻火葬场？
爱慕虚荣的鸡罢了，什么爱学习不爱顾源了，无非是钓鱼手段罢了，放一放线，让鱼儿放松警觉，主动咬钩。
赵竹竹是吧，她记住了，这两天就要去会一会她。
至于微博上对顾源的差评……
“去，联系公司的公关团队，再去联络微博背后管事的，算了，直接联系首席执行官吧。”
敢说她儿子是舔狗？！
等着吧，统统封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