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赵竹竹带着季宴礼再次回到了校门口。
放学的人流已经散去，只剩下部分学生和住在附近的居民在吃夜宵。
“那边有空位。”
赵竹竹去的还是那家馄饨摊，她看了一圈位置后，随意指了张没人的桌子。
桌子上还有好几位顾客留下的空碗没来得及收拾。
季宴礼却没矫情，径直走过去坐下，连眉头都没敢皱一下。
谁让他没钱呢。
没钱就是没人权。
“丫头，又来啦？”老板娘一见到赵竹竹就亲切地打招呼。
虽然她就来过一次，但长得好看胃口又好，吃相还特有福气，馄饨摊老板娘对赵竹竹是怎么看怎么喜欢，印象自然也极深。
“是呀老板！都是您手艺太好啦，那天吃完我每天都在回味，一直想再找个机会再来一趟。可学校的事太忙了，今天才抽出空。”
“一中嘛，学业是重，我儿子也天天捧着书看，想让他放松会儿都不愿意。”
她嘴甜，两句话就哄得老板娘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今天想吃什么？跟阿姨说，加量不加价！阿姨让你一次吃个够。”
“谢谢老板！唔，我先想想。”赵竹竹看看菜单，又有些犹豫地回头瞧了眼季宴礼。
果然，季宴礼是走到哪里都会引人侧目的存在。
不仅是他出挑的长相，毕竟五官精致的人少却不稀有。
真正让他被大家不停偷看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那副和他长相同样矜贵的打扮。
“这是富少下乡体验生活来了？”
大家好奇。
季宴礼倒坐得自在，丝毫不在乎别人目光。从赵竹竹指了方向后，他就乖乖地过来，随手拎了张椅子便坐下了。
就是桌子太矮，他的两条长腿显得有些无处安放。
赵竹竹撇撇嘴。
她之所以回头看季宴礼，倒不是担心他吃不惯路边摊，而是在犹豫自己应该点什么菜品。
这几天被顾源耽误了太多次品尝美味的计划，好不容易有机会，季宴礼又来了。
她想吃的东西又太多，可又不想跟季宴礼相处的时间太久。
而且再好吃的东西，看着季宴礼那张脸，也会形同嚼蜡，难以消化。
“红油蹄花汤，酥饼夹肉，多加青椒！”
这是她自己要吃的。
“然后再来一碗清汤馄饨。”
这是给季宴礼吃的。
赵竹竹不想给季宴礼多花一分钱，直接点了菜单上最便宜的馄饨给他，甚至都不是鸡肉汤底。
末了，她还不忘补一句。
“馄饨小碗的就行，老板娘不要给我多加量哦！我吃不完那么多，会浪费的！”
赵竹竹不仅不打算让季宴礼薅自己羊毛，连老板的羊毛也不想让他薅。
现包的馄饨老板娘拿了八个，下入滚水关盖，又从炉里拿出烤的焦脆的酥饼，菜刀斜着破开饼身，将刚切碎的卤肉青椒塞进去，撑得饼子鼓鼓囊囊。
“再来一勺卤汁！好嘞，来，拿着！”老板娘将酥饼装袋，外面裹了好几层纸，才递给赵竹竹，“你先吃着，我去给你舀蹄花汤。”
“谢谢老板！”赵竹竹接过，乖巧地站在一旁继续等待。
其实这家小铺子，老板娘在做好后还会负责将食物端到顾客桌前。
但赵竹竹第一次来得时候就发现了，老板娘的右脚受过伤，有些跛脚，走路本来就不方便，还要负责收拾桌面和端送餐食。
听说人多的时候，老板娘的儿子会过来帮忙，但赵竹竹来了两次也没看到这个传说中的‘儿子’，所以两次她都站在一旁，等饭好了自己端过去。
赵竹竹没说，但老板娘懂她用意。
锅盖掀开，夹着香味的白雾扑面而来。
老板娘将煮得透亮的馄饨放入面汤，撒上简单的作料，又加了一小勺香油，最后和红油小碟与蹄花汤一同放到铁盘上，方便赵竹竹端。
*
赵竹竹将馄饨和蹄花汤分别摆放在自己和季宴礼面前，看着两碗的分量与内容差距，她才发现自己区别待遇太过明显了。
但赵竹竹抬头，发现桌子对面的季宴礼并没注意到这一点，他正专注地盯着面前的那碗馄饨出神。
一碗馄饨有什么可看的？多看两眼还能变成山珍？
赵竹竹腹诽，同时又懒得去关注季宴礼的一举一动，反正他脑子有病，第一次见到平民食物发呆愣神也是正常的。
她只思索两秒便作罢，从书包里拿出手机，边用筷子夹下一片炖的软烂脱骨的蹄肉，沾上红油辣子，送入口中。
边在搜索框内打入季宴礼的名字。
季宴礼并不是第一次见到馄饨，而是这么家常做法的馄饨，勾起了他的回忆，让他想起了自己没把握住的那段过往。
只有赵竹竹不记得。
在她被季宴礼追求到手的第一年冬季，那时两人正处于热恋期，赵竹竹不知道林听晚的存在，还以为自己是季宴礼的坚定选择。
季宴礼前一晚喝得烂醉，瘫在床上动都动不了。
送他回来的司机向暂时的女主人赵竹竹解释：“季总因为谈生意要应酬，喝得太多了。”
赵竹竹心疼，照顾他一整个晚上，帮他换睡衣，擦汗，在季宴礼偶尔清醒的时候跑去给他倒温水，小口喂他喝下。
所以错过了他在清醒瞬间，喃喃地名字并不是清清，而是晚晚。
但凡她没那么关心季宴礼的身体，没将所有智商都用来想怎么才能让醉酒的人舒服些，就能想到司机说的话只是在搪塞她。
季宴礼身份地位摆在那里，谁敢灌他酒？
只是那天是林听晚的生日，季宴礼在外面会想起她，回家看到替身赵竹竹，还会想起她，他避无可避，只能买醉。
第二天清晨，季宴礼起身，发现这次宿醉和以往不同，醒后身体没有特别不舒服的地方，也不会一睡醒就口渴地大口灌水。
他只以为是自己认识赵竹竹后，有一年多没再喝酒，身体健康了不少。
不知道为了他睡醒不会太难受，某个恋爱脑一整晚没睡，连现在还在楼下忙碌。
赵竹竹亲手做了馄饨皮，调制了合适季宴礼口味的馅料，
季宴礼一下楼，就见到了这样的景象。
窗外大雪纷飞，屋内地暖蒸得人暖烘烘得，穿着可爱小猫围裙的少女在餐桌与厨房间跑来跑去，冒着雾气的一锅馄饨搭配各种小菜，就是她忙了一早上的结果。
原本，这应该是属于两人之间最美好的回忆之一。
可当时的季宴礼却透过馄饨汤冒出的雾气，通过赵竹竹，看向另一个人。
往事涌上心头，季宴礼鼻子一酸，眼眶再次红了。
当初的他心思不在赵竹竹身上，馄饨没吃就出门了，假装忽视背后满脸落寞的赵竹竹。
如今，虽然让赵竹竹再给自己亲手包一次馄饨已经成了奢求，但她亲手端来的馄饨，也可以弥补些许遗憾。
季宴礼端起碗，虔诚地舀起一勺馄饨，放入口中仔细品尝。
在季总脑内上演苦情大戏的同时，赵竹竹已经用手机搜索了一整圈。
现在她可以彻底确定，世界没有融合，这本书中没有季氏，更没有季宴礼这个人，他穿越而来，分文未带。
这下彻底没了顾虑，赵竹竹悬在半空中的心总算能平稳落地。
她放下手机，也认真品味起面前的美味。
怎么打发季宴礼，她已经想好了，打发他不难，让他自觉自愿的滚远点，至少几十年内不再出现，是赵竹竹最希望的结果。
等吃完，她就跟季宴礼谈话。
季宴礼也想着吃完和赵竹竹谈谈。
他有太多的话想和赵竹竹说，那些话都是在她离开后，每个深夜，他独自一人对着她的照片说过千百遍的话。
季宴礼每将一勺馄饨放入口中，他的鼻子就会酸一分。
终于，等他满含热泪地吃完整碗馄饨后，正打算开口。
对面也放下了筷子。
“哎。”少女叫他，语气里包含着挑衅和不耐。
季宴礼惊讶地抬头。
对面的赵竹竹像是换了副面孔，她朝自己扬扬下巴，眉眼都洋溢着自信。
“那个谁。”
她甚至不屑叫他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