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的曹府非常安静,唐彩华和丁瓜瓜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芳院。
刚进院门,唐彩华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差点让她丧命的偏房屋子——之前梁峰设计要杀她的地方。
那晚唐彩华光顾着害怕,没留意到这个芳院偏屋的详细布局和结构。今夜再看,除了那把大锁比较显眼外,它屋檐下悬着的一盏盏大红灯笼也很特别。
那些大红色的灯笼静静的高悬在屋檐之下,偶有香气溢出。在外人看来并无异常,但只有亲身经历过的唐彩华知道,这看似平静的偏房屋子里面是何等渗人的场景。
一想到那些多的能堆成小山的牌位,唐彩华就忍不住哆嗦起来。她赶紧往丁瓜瓜身边靠了靠。
丁瓜瓜见状就拍了拍唐彩华的肩膀说:“别怕,梁峰不在,那屋里都是死物,伤不了人,何况还有我呢。待会儿你真怕的话,就用血符。”
“对哦,那血符是我太奶奶用自己的血滋养的灵符,关键时候还的靠它。”
丁瓜瓜笑着从后背摸了把小尖刀递给唐彩华。
唐彩华一时没反应过来。
“干嘛?”
丁瓜瓜用拿刀的那只手顶了顶唐彩华的胳膊,示意道:“拿着啊,不然你怎么取血用灵符啊。”
“哦哦。”
唐彩华连声应下后接过了刀,心里却更加害怕了。
“连他都觉得我可能有危险,那这个芳院就真的是危险之地了。”
唐彩华低头将丁瓜瓜给的刀小心翼翼地放进斜挎包里,再抬头时却发现他早已消失不见,眼前只剩下明亮的偏房屋子和黑压压的主楼。
偏屋唐彩华之前进去过,算是比较熟悉,而这个主楼她只在诡境中见过部分场景,相比之下有些陌生。
如今,唐彩华站在现实的主楼面前才算看清了它的完整结构:二层架空小阁楼。
从位置上看,作为主楼的阁楼坐落在芳院最中心的地方。它的东边除了一片花草外,无任何建筑物遮挡。西边有矮它半截的偏屋衬托,更显得东边阁楼的尊贵气派。
借着西边偏屋灯笼的余光,唐彩华打量着阁楼具体结构。
阁楼一楼为架空层,二十五根实木圆柱从二楼底部穿出,垂直到达一楼地面,插入地底,它们支撑着整个阁楼的结构。
阁楼二楼正对着芳院大门的方向,有一架两人宽的木梯从阁楼二楼的底部正中位置架起,一节节倾斜而下,通往一楼地面方止。
阁楼底部与这架两人宽的木梯相接处有一扇设计精巧的大门,门上有三把大锁,仅靠蛮力似乎无法打开。
除了这架两人宽的木梯可以上阁楼外,在阁楼的西外侧,还有一架一人宽的细长木梯从阁楼上伸出来,直接通到一楼地面。
虽然通过西侧的这架细长木梯可以进入阁楼里,但阁楼与梯子相接处也有一把精巧的大锁,非钥匙难以打开。
西边木梯狭窄,只能容纳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
除了两架通往地面的梯子外,最特别的当属阁楼二楼门窗设置——无门,仅八扇小窗,窗户皆已用木板封死,不知内部详细构造。
这座架空的二层小阁楼无论是从位置上看,还是结构设置上看,都彰显着主人的尊贵身份。
虽然,它相对于其他院子里的正屋是小了不少,但是作为曹云秀和方紫紫生活的地方又大得绰绰有余。
经历百年后,现在的阁楼目前无人居住,所以它整体给人的感觉很是神秘且压抑。
唐彩华曾在诡境中见过住了人的阁楼模样——正位的两人宽木梯对外使用,门上三把大锁的钥匙由男女管事各执一把,最后一把由曹云秀的贴身丫鬟方紫紫保管。
日常府中长辈来探望,以及婆子丫鬟过来伺候时才能开门放人进去。旁人未得允许的话,谁也无法从此门上阁楼。
至于阁楼西侧的梯子更是想都不用想。
这架梯子是曹云秀的专属通道。它的钥匙保管得更加严格,梯身构造精巧绝妙——梯身狭窄,成人一只脚都难得踏进去。
但是这部梯子并非真的就这么狭窄,因为它是给曹云秀下楼“放风”用的。
在曹云秀十岁之前,此梯为单面梯。在曹云秀十岁之后,可调成双面梯——只需用钥匙打开机关旋钮,就可拉动木梯扶手将隐藏在楼梯中间的另一块梯面抽出来。两块梯面拼接成一块,自然就可以容纳一个成年女子的身量了。
此前,唐彩华只在诡境中匆匆见过这座阁楼,所以内置环境如何并不是很清楚。
“我只记得曹云秀常年居住在阁楼上,一切生活都在阁楼里进行。那对外的梯子从来都不是向她开放的,只有曹德贵在府中时曹云秀才有机会从侧梯下楼赴家宴。所以,阁楼上那八扇又小又窄的窗户是她与外界的唯一连接通道,也是她生活的希望。”
唐彩华站在原地,一边观察阁楼,一边寻找丁瓜瓜的踪迹。
“当年杨青和五姨娘设计掳走方紫紫,那是他们第一次使用非正常手段诓骗院内管事开了门。所以,以这栋阁楼的构造,如果不是曹云秀自己下楼,外男是不可能有机会单独靠近她的。杨青那些人如果不是使用下三滥的手段,根本无法接触到曹云秀和方紫紫,只能说一切都是命。”
如今的芳院已经人去楼空,一晃百年,再谈过去已经毫无意义。
唐彩华收了收思绪,将阁楼上下打量一番后仍是没有寻到丁瓜瓜的半个人影。她心中有些害怕,提灯笼的手竟然开始冒虚汗。
“嗵,嗵,嗵——”
正当唐彩华不知如何是好时,却听到阁楼正位那架宽大的木梯的门突然打开了,原本紧锁的三把大锁已经齐齐落在地上发出阵阵声响。
“吱——呀——”
木门打开时伴有吱呀声,而垂着的两个铁环门把手一直在自发敲击着门面,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在寂静的芳院里显得格外诡异。
唐彩华吓得不敢出声,下意识地将手里的灯笼往自己身前拢了拢,生怕灯笼被人夺了去。
门半开时从里面走出个人,是丁瓜瓜!
“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不见了,正愁怎么办呢”。
唐彩华心里放松后才意识到,先前她提灯笼的那只手因为紧张害怕而太过于用力,这会儿竟然有些酸。
她赶紧松了松手劲。
丁瓜瓜一边往下走,一边同唐彩华解释:“我见这阁楼到处封死了,你一个小丫头虚弱的很,肯定上不来,我就只好先上来给你开门了。”
说话间,院里刮起了阵阵凉风,唐彩华有些冷。她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跨上了梯子,又费力地踩了几个阶梯后才和丁瓜瓜汇合到木梯上的同一处。
唐彩华手里的灯笼在庞大又黑暗的阁楼前显得渺小又微弱,她有些害怕地问道:
“里面如何?这回应该没有大片的牌位林了吧?”
问完她便紧张地盯着丁瓜瓜。
双狮兄弟说过,芳院的偏屋是当年曹德贵命人斩杀奴仆后设下长生阵的地方,被杀的人都埋在偏房屋子里。所以唐彩华就猜测阁楼里应该没有埋人,更不会有什么排位。
丁瓜瓜没有回答她,而是迟疑片刻后反问道:“之前你不知道自己身份,一口一个曹德贵。现在都知道自己身份了,怎么还一口一个曹德贵,你就不怕曹老爷显灵教训你这个不孝子孙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唐彩华就来气。唐彩华觉得自己来就是给曹府抵债的,他不保佑自己就算了,怎还好意思教训她!
唐彩华没好气地答道:“哪个祖先不是保佑后人的,就他专门坑后人。不对,你转移什么话题啊?里面不会真的有什么鬼吧?”
这次问完后,唐彩华赶紧将手中的灯笼又往上举了举,生怕错过了丁瓜瓜的什么重要的表情暗示。
果真,唐彩华看到丁瓜瓜眉宇间一闪而过的为难之色,洁白的牙齿随着薄薄的嘴唇张开后又不情愿地闭上了。
她用手推了推他,催促道:“说啊。”
丁瓜瓜没有回答,只是一把拉着唐彩华的胳膊往二楼爬去,随后嘴里搪塞道:“想那么多干嘛,来都来了,去看看不就知道有什么了吗。”
唐彩华的心开始惴惴不安,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她心里升起——阁楼里的情况可能比偏院的牌位林还要糟糕。
“唉!虽有万般不想去,但是都已经到这步了,此时打退堂鼓不是我唐彩华的作风,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阁楼上的窗户都被封死了,而且里面也没有火光,所以从宽梯大门进入阁楼后他们就立即陷入一片黑压压的空间。
唐彩华仅靠着手中的灯笼分辨着方位和观察室内陈设。
丁瓜瓜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拉着她直接绕过了一片空旷的小客厅,随后又进入一间间小房间。
随着他们穿过的房间越多,一股淡淡的奶香味越来越近。终于,他们在一间香气四溢的屋子里停了下来。
这间屋子唐彩华曾在诡境中见过——是云秀的闺房。
只是现在她手里灯笼所照之处都铺着红绸和喜字,看似像是新人结婚的地方。
然而,令人恐惧的地方却是所有的物品都已经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像是无人居住,但从房间物品陈列整齐度和灰尘累积度来看,这里却又像是有人定时来打扫过的,只是频率不高,不然百年间早就被黄土淹没或者蛇虫鼠蚁全盘攻下了。
“咳咳咳……”
“咳咳咳……”
行走间,唐彩华不小心碰到了曹云秀梳妆台上垂下来的红布,一大团灰尘立马扑腾着散开,呛得他们纷纷咳嗽了起来。
“等会儿。”
丁瓜瓜一边咳嗽,一边叮嘱唐彩华站在原地别动。随即,他便松开了唐彩华的胳膊,咳嗽着从他自己的灯笼里取出蜡烛,将屋里的几十盏烛台一一点燃。
瞬间,曹云秀的房间明亮了起来,满屋的红色装饰混着烛光将小小的房间衬地通体发红。
唐彩华匆忙扫了眼四周,一眼就瞧见了屋里那张被红色帷帐包裹的囍床,囍床外沿的顶部还有一朵用绸布做的大红花。
床边不远处有张一暗红色复古梳妆台,台面上有两支红蜡烛,已经被丁瓜瓜点燃。
整个房间里到处都透着瘆人的气息,尤其这两处看着格外明显。
待他俩都停下咳嗽后,丁瓜瓜便举着剩下的半截蜡烛过来催唐彩华说:“把诡契拿出来,看上面写的要把那块丝帕放哪里。”
“喔喔,好的”,唐彩华连声应道,赶紧从斜挎包里取出黄色鸢尾花丝帕和诡契,并将诡契递给丁瓜瓜看。
丁瓜瓜接过诡契,翻开看了几页后说:“你太奶奶她们让你把帕子放在她床上,跟我来!”
说罢丁瓜瓜就带着唐彩华往她太奶奶曹云秀小姐的床头走去。
越是靠近床头,唐彩华的身子越是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心里也不踏实。但是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丁瓜瓜走。
丁瓜瓜在前头探路,唐彩华紧跟其后。唐彩华的视线绕过丁瓜瓜的身体时,远远便看见了红漆覆面的囍床和那床外的好几层红色帷帐。
当他们到达床前时,丁瓜瓜毫不犹豫地将厚厚的帷帐层层掀了开来,并开心的说:“就是这里,你来放。”
唐彩华原本在东张西望的眼睛立马又调回了前方,并积极应道:“好,我来。”
说罢,她便赶紧从丁瓜瓜身后绕到他的身前,并准备将手里的丝帕放到床上。
“啊!”
当唐彩华刚绕到丁瓜瓜前面时,却被床上的场景吓了一大跳,喉咙里不自觉地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叫。
红色帷幔拉开后的红床上,端坐着一个身穿大红色喜服、头顶大红色盖头的新娘。
新娘的双手叠放于膝盖之上,裸露的手部皮肤和脖颈处的皮肤一样,都是惨白的过分。
他们看不见她的脸,只是觉得床头和床尾的红色帷幔将她映射地通体鲜红,室内红色内景的过渡铺设更将她衬托的异常诡异。
唐彩华觉得,屋子里的每一处陈设似乎都在提醒他们:她不是个活人,更不是个真正的待嫁新娘!
“啊——啊——传说中的阁楼里的鬼新娘就是她了。”
见她第一眼时,唐彩华便认出了她是自己梦中的红衣盖头新娘。
当唐彩华急疾发出尖叫时,身子也不自主地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连带着身后的丁瓜瓜也差点被她后退的身子撞翻在地。
丁瓜瓜调整好站姿,一个闪身就靠在床头的木头装饰上,用很鄙视的眼神质问唐彩华:“至于吗,你?”
唐彩华一边慢慢往后退,一边用手颤颤地指着床上,她结结巴巴、小心翼翼地吐出:“她,她,她是……我梦中的那个盖头新娘!”
唐彩华以求助的眼神看向丁瓜瓜,丁瓜瓜却不以为然,还嘲笑她道:“这有什么好怕的,反正都是你家亲戚,托你这个阴差来办事的。再说了,她又不是梁峰,不会杀你,你怕什么。”
说罢他便过来拉唐彩华,唐彩华的内心极力抗拒,更不敢再看红床的方向。奈何她的力气敌不过丁瓜瓜,没几下就被他再次拉到了床头。
再次近距离直面盖头新娘,唐彩华吓得转身想跑,连忙求饶道:“不行,不行,我怕,我怕,我不要……”
丁瓜瓜全然一副不顾唐彩华死活的样子,将她死死地困在盖头新娘身前,并试图握着她的手,将丝帕塞到盖头新娘手里。
丁瓜瓜用非常鄙夷的语气劝慰道:“怕什么,又不是活人。再说凡事都有我呢,你能别这么怂样吗?”
“不行,就是死人才可怕,放开我……”
在唐彩华的极力挣脱中,她不小心碰到了新娘的手腕——她的皮肤很硬、很干,但皮肤下面的组织很松软,摸着不像是肉和骨头。
“这像是?是什么我想不起来。”
唐彩华心里泛起嘀咕,她一边挣扎一边问丁瓜瓜:“她身体里是什么?肉和骨头呢?”
丁瓜瓜一边拉着她,一边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没了”。
唐彩华一听,吓得更不行了,连忙使劲想将他推开。
可他见唐彩华加了力气之后,自己也跟着加了些力气,还说:“不过是一具人皮罢了,有什么好怕的。”
“人皮新娘!你之前说的人皮新娘是真的!怪不得这阁楼连窗户都封死了!不行,我要回家,我不干了……呜呜呜……”
唐彩华一边嚎,一边挣扎。丁瓜瓜却一点也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就在他们互相纠缠、推搡间,新娘头顶的盖头竟然自己慢慢滑落了。
这场景与唐彩华梦里梦到的一模一样,只是这次再也没有梦醒的阻断。
唐彩华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儿里,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丁瓜瓜也被床上的新娘吸引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们静静地盯着床上的新娘——她的脸惨白绝美,双眼紧闭。
片刻后,丁瓜瓜先缓过神来,他望望新娘又望望唐彩华,望望唐彩华又望望新娘。
唐彩华知道他什么意思——根据她太奶奶曹云秀在信中所言,这个新娘不是曹云秀,是方紫紫,而她却与唐彩华长得几乎一样。
其实,唐彩华自小就听到长辈们说她和年轻时的太奶奶最像。只是她每次望着太奶奶花白的头发和满脸的褶子,都肯不信。只当是长辈们见太奶奶疼爱自己,为了哄她开心而随便开的玩笑罢了。
后来几次入诡境,唐彩华感觉自己长得和曹秀秀、方紫紫满相似的,只是那是别人的记忆,有点偏差。今日要不是亲眼所见,她也不敢相信。
“我竟然同她们长得如此相似,比诡境里要真实的多。”
唐彩华先出声打破这尴尬的局面:“难怪每次遇到她们都觉得很熟悉,这感觉就是在和自己见面。”
丁瓜瓜惊讶地张嘴准备说什么,唐彩华腰间的子午寻心铃突然响了起来。
她心里很是不爽,心道:“好家伙,现在入境,待会出境就要面对这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皮新娘,不吓死才怪,还不如杀了我……”
正当唐彩华在心里嘀咕时,一阵白雾匆匆泛起,她和丁瓜瓜一个踉跄地出现在曹府后门院内。
丁瓜瓜很惋惜地说:“刚刚就差一点点就成了,或许我们就不用入这个诡境了。”
唐彩华不赞同他的观点,反驳道:“就算丝帕放了,该入的境一样也不会少,因为有些委屈就需要说出来,我作为阴差就是那个倾听的人。”
丁瓜瓜笑笑说:“唐彩华,长大了。”
“哼!”这次轮到唐彩华不屑一顾地回应丁瓜瓜。
丁瓜瓜略微笑笑便转身拉着唐彩华往后门口走去:“我们看看,这次入境又要看什么吧。”
曹府后院大门口,跪着一妙龄女子,女子头上挽着个松松的发髻,身着藏青色的衣衫。她手指纤长,皮肤雪白,虽低头垂目,但难掩花容月貌。
唐彩华站在院内,女子跪在院外,虽然有些距离,但唐彩华一眼便瞧见了她白皙手腕上新旧不一的伤痕,看样子生活很不容易。
一管事和几个仆从在女子身前站着,一会担忧地望望跪在地上的女子,一会又焦急地探头望望院内,似乎都在等待什么人的命令一样。
女子一直低头不语,现场安静地只有阵阵春风吹过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有一中年管事带着个小厮急匆匆出来。那管事用试探地口气朝女子喊到:“紫丫头?”
地上跪着的女子缓缓地将头抬起,她满眼泪水,艰难地开口应道:“徐叔……是我。”
“方紫紫回来了?”唐彩华惊讶地望着丁瓜瓜。
“嗯。”丁瓜瓜点点头回应。
中年管事见状,便立马上前将方紫紫扶起,寒暄片刻后就将她迎回了院里。
方紫紫从唐彩华眼前经过时,让唐彩华感觉到了一股凄凉之意,心中疑云翻起:
“我太奶奶曹云秀已经顶着方紫紫的名字出嫁了,所以现在回来的这个是真的方紫紫!这次回来后,她是不是就要死在阁楼里,然后就成了的阁楼里的人皮新娘——方紫紫?”
本已经跟上去的丁瓜瓜见她还立在原地发呆,又赶紧折回来寻她,问道:“怎么了,还发起呆了?”
唐彩华这才回过神来一边同他追着方紫紫一行人的步伐,一边问他:“紫紫为什么要回曹府,她应该去找云秀的,或许就不用死在阁楼里。”
经历这么多后,唐彩华已经可以肯定丁瓜瓜知道的比她多,对于曹府里许多人的性格,他也是比任何人都清楚。
果然,他用最简单地逻辑告诉了唐彩华,方紫紫选择回来的理由:“唐府是温州丝绢世家,大商贾之家的岳家府里因为奴仆犯上而死了两个小公子,又丢了一个小姐的事,早已经传遍了江南。
现如今,和云秀同貌的紫紫倘若去了唐府的话,外人会怎么看?
先不说自古只有陪嫁丫鬟而没有陪嫁小姐的,就单说主仆二人容貌几乎一样。大家都默认‘云秀’小姐已经失了清白,她如果过去了,旁人见二人容貌相似,且曹府小姐不回曹府反倒去了丫鬟的夫家,那旁人会怎么看?
估计要不了多久,众人就会发现二人互换身份之事。”
唐彩华无法理解地反驳道:“我太爷爷、太奶奶不是那样的人,一点闲话而已,何况时间久了自然就没人说了。”
唐启绸不以为然地解释道:“曹云秀夫妇心善,知恩图报,方紫紫亦然。心善的紫紫自是不愿意让云秀和唐启稠为难。而且紫紫救回后怎么处置的事,曹大老爷早在一年前就计划好了,如今紫紫回府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
事实如丁瓜瓜分析地一模一样——方紫紫被人带着匆匆见了曹大老爷曹德贵一面,她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自请上阁楼。
曹德贵颇为赞赏方紫紫的深明大义,对她更加感激。二人匆匆交流一番后便由曹德贵的二弟曹德富护送方紫紫回芳院入阁楼。
芳院里,阁楼正梯的连接门已经打开,三把大锁已经齐齐取下皆放在深褐色的茶盘里,由三名年长丫鬟捧着。楼梯下站了两个婆子,楼梯护栏两侧又有丫鬟十来人列队站着,他们都在等方紫紫上阁楼。
方紫紫扫了眼芳院内四周,转身向曹德富行了个大礼。曹德富深知方紫紫大义,当即抱拳回礼。
方紫紫转身继续往里走,曹德富手一挥,站着的两个婆子就立即走向方紫紫,她们向方紫紫行了个礼后便扶着她往楼梯上走去。
方紫紫微微提着裙摆,一步一步地踏上木梯,朝阁楼的二楼走去。待到楼梯交接口的大门处时,她突然停了下下来,转身望向芳院之外的一处凉亭。
那里大概有很多让她难以忘怀的回忆吧,唐彩华隐约中看到她双眼似有水雾,像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所致,脸上也满是不舍之情。
驻足片刻后,方紫紫身旁的一位婆子开始催促道:“姑娘身子虚弱,外头风大,小心着了凉,还是赶紧进去吧。”
另一婆子连忙补充道:“老爷们开恩,姑娘以后且在阁楼里安心住着,自有好吃好喝的供着,下人们也都会好生伺候的。姑娘莫再牵挂外头了,这外头哪里有里头好。”
方紫紫未应声,许是怕一开口就绷不住会哭出来吧。
芳院里,虽有两婆子急催着,但方紫紫并未理会,她静静地立在阁楼入口处思绪万千。曹德富立在阁楼下耐心地等着,众仆从见状也不敢再催促。
片刻后,一言不发的方紫紫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她一个转身,便头也不回地迈进了阁楼大门里,两个婆子紧跟其后。
过了好一会,跟进去的两个婆子又依次从阁楼里走了出来,留下方紫紫一人在阁楼内。
曹德富再次挥手示意,楼梯上的三个姑娘得令后就立即将茶盘里的三把大锁又一个个地给挂在了大门上。
待三把锁都锁好后,曹德富又命姑娘们将其中两把钥匙交给了两个婆子,剩余一把则交给芳院新管家连山。
安排好钥匙后,曹德富严肃嘱咐院里众仆人要伺候好“九小姐”,随即便命人锁了芳院大门,自己先行离去,留下一众女仆和男仆在芳院内外各司其职,
曹德富一出大门,管家连山便命人将芳院大门锁住,随后自己也离开了芳院里。刚刚站立有序的婆子、丫鬟们见主子和管事的离去了,便立即面露不悦之色。
按照曹德贵的命令,分到芳院的仆从,男守外院,女守内院,所有人都必须敬重“九小姐”,若有谁敢叫错了的或是不敬的,则直接打死埋了。
分到这个院里的仆从虽都是死契,但也都是能干的精明人,眼下却因为要伺候这个“九小姐”而被困在芳院里,他们心中都对这个“九小姐”颇有怨气。不过,即使再不乐意也只能将不满放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