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小夭不喜欢戴什么金玉珠宝……”
涂山璟在听完防风意映对西炎王毫无实质意义的赏赐吐槽后，低咳一声道：“其实从前，小夭在朝云峰时，西炎王陛下是说，要把她母亲、外祖母留下的珍贵首饰，都送给她的……”
“但是小夭不喜欢戴，并说‘如果我戴上了这华美的金冠，以后有人看我，我要怎么分辨，入他眼睛的东西，是这金冠，还是我呢？’就拒绝了西炎王……西炎王陛下从那以后，也再没有给她赏赐过贵重首饰了。”
………………
防风意映：“小夭她是不是傻？怎么敢那样扫陛下颜面？”
“关键她不爱戴珠宝首饰，可金银可以轻易兑换成钱，给苍玹啊！”
涂山璟：“所以她现在很喜欢收别人的礼物了。西炎王那边，不方便开口要，她就会收中原氏族，公子哥们的礼物……”
本意倒也不是白拿人家东西，
至少小夭收了哪家的礼后，会在西炎王派人给她送的赏赐到时，让人回去，给西炎王送上她的回信。
信里一定会出现，给她送礼的中原氏族的家名，然后说上一阵，这家人都对她很和善，对外爷一片忠心，是西炎国的肱骨，什么什么的……
然后西炎王也会很给她面子的，在赐节礼方面，给那些氏族一些优待。
所以中原氏族，大部分人，是不反感给小夭送东西的——他们世代联姻，都是亲戚嘛！私底下也早串通好了，什么时候去给西陵夭送礼，各自按家族势力，又该送多少东西。
除了辰荣府、赤水氏、涂山氏，自矜身份，没动以外，目前中原六大氏，包括其实不住中原的离戎氏，都给小夭送过东西。
emmmmmm……
事情如果只发展到这里，那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一场很普通的，钱权交易。
中原氏族出点钱，换小夭在西炎王面前，给他们表表忠心，露个名字。小夭收到钱开心了，他们也开心。
但关键是……
小夭她不觉得，人家送她礼物，是在和她“公平交换”，用钱，向她换，她给西炎王写信，称颂中原氏族忠心这件事情。
她认为她在和中原氏族子弟交朋友。
——而这也不能不说，是中原氏族们，故意传递给她的信息。
世家大族的“友谊”，不就是这样虚伪而充满利益牵扯吗？
曾经防风意映屈意讨好辰荣馨悦多年，也是因为赤水氏能带扶防风氏的势力，也是为了挤进中原六大氏一类，大荒一流家族的交际圈。
后来她和涂山璟订婚了，待辰荣馨悦就不如从前那样百依百顺了……因为她需要在外立起涂山夫人应有的威仪了。
辰荣馨悦也识趣的转变了对意映的态度，更迁就她，以保留二人将来的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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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风意映：“只是收些礼物，倒是没有什么……”她秀眉皱的死紧道，“璟……”
“我只是觉得，家里这些信息，是否写的有些失之偏颇了？”
“小夭毕竟是西炎王宠爱的外孙女，王姬大将军独女。身上留着西炎王族的血脉，拥有西陵世家的姓。”
………………
“所以，我不希望她过早的接触，我们的阿姮。”涂山璟的面色淡然。
“阿姮是我们第一个孩子，将来涂山氏的族长。”
“她的身份不输于天下任何一位王姬。”
哪怕是注定继承皓翎王位的阿念，真登基了，也未必就比涂山姮强。
“我盼着阿姮将来，能顺利遇见一个两情相悦，携手白头的良人，过安宁幸福的生活……把涂山氏好好传承下去。”
“但若她风流多情，要三夫四侍，要男宠面首，要情郎、侧君……我也支持她。”
“反正涂山氏不缺多养几个人的钱，哪怕阿姮看上的人，是王子王孙，那又如何？”
“不能继承一国王位的王子王孙，身份地位，永远无法媲美世家之主。纵是要给王族颜面，大不了效仿辰荣叔叔当年旧事……”
即辰荣熠长子丰隆，和妻子姓，归属于赤水氏，为赤水少主。次女才跟他姓辰荣，是为辰荣馨悦。
“阿姮要嫁未来帝王，则必为王后，至尊至贵……涂山氏会是她永远的后盾。”
“若大荒天下两分，她有足够的财富，为自己和孩子铺陈出无上霸业……若其时天下一统，她也有能力，母仪天下，使百姓衣食无忧……”
所谓大荒首富，富可敌国，就是有这样的自信。
“但我绝不接受，阿姮有朝一日，会委屈自己，沦为什么人的附庸。”
无论是她将来的丈夫，还是这天下的君主。都休想要委屈他涂山璟的女儿。
………………
防风意映：“阿姮才一岁呢，现在都未满周……璟，你对她紧张的太过了。她现在懂什么啊？一天天的，就知道吃和睡。”
“小夭……”
“那性子是不适合与阿姮处的多了。将来我们少带阿姮，与其来往便罢了。”
毕竟，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防风意映也害怕，女儿和小夭接触多了，会受她影响。自甘下贱了……
嗯，这样说话可能有点难听。但是事实上，就小夭现在这种，天天和氏族子弟交“朋友”，用美色、风情，换取各种资源的样子……
如果她本来出身寒微，上进无门，就也罢了。也能算她是个人物，能屈能伸。
但她明明是有西炎王盛宠，有一国之君为她打算的啊！
她完全能用更高姿态，狐假虎威般，去和各方势力的人打交道。
宛如女君风流，而非戏子多情的样子。
………………
涂山璟：“阿姮是还小。还不会说话，但天下百姓，自有眼睛会看，有耳朵会听，有嘴巴会说……”
他朴素的希望，自己的女儿，在别人眼里、口中，永远是涂山世家最尊贵的明珠。
是青丘将来的主人，大荒四世家之一的未来族长。
再倾城绝色，也是天上神女，高不可攀……
再风流妩媚，也是神女多情。凡人被她看上一眼，就要反思自己此生积了多少功德，才能配她看他一眼。
而不会把涂山姮，和西陵夭混为一谈。
说她肆意爱玩，无礼无德，不清不白。嫁不进世家大族，配不上青年才俊……
只能仗着出身，和大家一起“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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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姮是我青丘的公主，涂山氏的少主，再小也不能失了自己的威仪。”
涂山璟想了想，到底对西陵夭还是有些情分的，不忍太损她身份。就对防风意映道：“阿姮这次周岁宴，除了四世家、中原六大氏、皓翎四部的嫡系继承人外，别的客人就不要多请了，西炎那边，你看着办。”
把来客的身份，卡死在大荒顶尖家族继承人这一档。
顺便也好以此，昭告天下，涂山氏有少主人了。
………………
“好。”
这世上，每个阶层都有每个阶层的圈子。涂山姮是已经经过涂山氏族长，长老会公认的继承人了。一出生就混大荒一流家族少主圈子，完全没问题。
虽然她现在小的牙都没长齐，
而别的大族少主，基本都是她爹一个岁数的人。
但那都是小问题。
反正涂山少主的排面不能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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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涂山姮的周岁宴一办完，
除了让天下大族，都知道了，涂山氏有继承人了外……
同时也代表着，防风意映在家修养，不见外客的日子正式结束了。
菊花灿烂的日子里，
她就收到了辰荣馨悦要办赏花会的帖子。
那是一场办在室外草坪上的花会，请的大多是和辰荣府关系亲近的朋友。会上曲水流觞，酒樽漂到哪里，谁就需要表演个节目。
防风意映对此不太在意，全当出来玩的。孩子都留在青丘，给涂山璟带了。
………………
倒是席上，意映阔别两年，头一次看见了苍玹和小夭兄妹。
苍玹和当年清水镇初见，倒没什么区别，依然儒雅随和，风度翩翩，油滑世故。
小夭却变得，教防风意映很难再想起，清水镇上，那个活泼痞气的小医师的影子了。
一身天水碧色的蜀锦宫装，穿在她身上，华美、雅致、清新的像水中林影。令她从内而外，都散发出了一种，有别于传统大家闺秀的勃勃生机。
或者说，丛林中，散养出的野性。
很美，很纯，很迷人。
防风意映明眸四顾，可以轻易从席上，很多男人眼里，看出对小夭其人的欣赏——很单纯的，男人对美丽女人的欣赏。
他们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
言笑晏晏的模样，宛如在看，花丛中一只戏蝶的猫……
而小夭明显也很习惯，大家对她的这种注目了。非但不觉得冒犯，还会笑吟吟的和人分享，她身上穿搭的灵感。听取别人改进的意见，说下次试试。
会游刃有余的，游走在一群贵族公子里，和他们言谈无忌的打闹、嬉笑。
有人占她便宜，她也不见愤怒，偶尔会伸脚踩人，但总体仍是和人嘻嘻哈哈的模样。
………………
防风意映：“她、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王姬大将军死的再早，她成长过程中再缺乏成年女性教导。一个智商、情商都正常少女，总也不会以为，一群男人那么和她玩，很有趣吧？
关键防风意映打眼一看，
那些围着小夭，嬉笑打闹的人里，还不全是单身！
………………
“她不一直那样吗？”辰荣馨悦知道防风意映在问什么，只是摘朵菊花掩着嘴唇，轻蔑一笑，道：“放心……”
“西炎王陛下还在呢，我哥哥都已警告过大家了。行事要注意分寸，不会真个把她怎么样的。”
言下之意，等西炎王哪天驾鹤西去，小夭没有依靠了。
大家就很难对她这么“客气有礼”了。
想来五王七王不管哪个继位，也不会太关心，小夭这个处处帮苍玹，和他们对着干的外甥女的。
………………
防风意映揉了揉额头，不敢置信道：“苍玹居然也不管她？”
此刻“正值”溪流酒杯，停在小夭面前。
小夭大大方方，起身一舞，舞姿也很热情奔放，和正常贵女即兴舞蹈，风格迥异。引来四周一片喝彩……
苍玹还高高兴兴，跟人在那，给小夭鼓掌呢。
………………
“苍玹需要小夭外出，替他交际，替他敲开中原各族的大门……又怎么会管她？苍玹巴不得小夭魅力再大一点，最好能够迷倒我哥哥呢。”
辰荣馨悦讽刺的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父不祥的野种而已，竟敢妄想高攀我赤水氏！”
以为赤水丰隆是什么没见过女人的纯情大男孩吗？
其实人家哪怕不曾久经风月，赤水氏对少主夫人，未来女主人的身份、资质，也是有很高要求的。
其中身份标准，对标阿念。资质标准，对标防风意映。
将来真要选人了，大概率是中和一下皓翎王姬和防风意映的，背景、个人素质。
从几个与赤水氏门当户对的一流家族中，找个德容言功，都在平均水准之上的贵女。
小夭反正绝不符合赤水丰隆的择偶要求。
………………
“总归也是西炎王的孙辈……怎么就这样了？”防风意映还是无法理解苍玹的处境，和小夭的选择。
辰荣馨悦却见怪不怪道：“意映姐姐，你是太久没出青丘山了……”
然后就和防风意映说了这两年，西炎王对彤鱼妃母子的怀念……而有感于彤鱼妃生前对西陵王后朝云峰一脉，极致的憎恨……
西炎王此刻越怀念彤鱼妃母子，可不就是越让苍玹处境尴尬了吗？
加上五王又在幕僚的建议下，为投西炎王所好，令宫中母妃，跟着怀念了当年彤鱼妃在时友爱“姐妹”的贤良……
嗯，主要是西陵缬当年对西炎王是真爱，所以她平等的讨厌西炎王后宫中所有妃子。只是后来，西炎王对次妃方雷氏，以及几个庶妃，都不算喜爱，单纯为了平衡朝局，才纳她们的，王后就渐渐和西炎王后宫，相处的和谐了。
而西炎王后宫第一宠妃彤鱼氏，是单纯只憎恶曾逼死她孩子的西陵缬。
所以她当年对西炎王后宫别的妃子，确实都不错。尤其是西边小族出身，没什么家世，但容貌出众的五王母妃。
彤鱼妃在和西陵缬，先后生下三王子、四王子后，为了保养身体，照顾孩子。不方便伺候西炎王，是很抬举过几个庶妃的。
故意给她们创造机会陪王伴驾，甚至以自己身子不便为由，劝西炎王多去陪陪庶妃们。和西炎王说，应该给庶妃们一个孩子做依靠……
事实上，五王子、六王子、七王子和八王子，基本都是在那段，西陵王后和彤鱼妃，互相拉人打擂台时出生的。
——至于是西炎王当时被朱砂痣和白月光烦的很累，晚上只想找个清静地方休息，还是彤鱼妃真的贤德大度……
那事情都过了几千年了，西炎王哪还记得那么多？不是全靠庶妃一张嘴说嘛！
反正说彤鱼妃好的人多了，说王后不好的人就也多了。
然后西炎苍玹相比他叔父而言，唯一的夺位优势，王后一脉嫡出王孙的身份加成，就不那么明显了。
所以，
以中原氏族，先后经历过赤宸血洗，和西炎大军扫荡的超谨小慎微的敏感度……
怎么敢在西炎苍玹如此处境下，赌上全族兴衰荣辱，和他来往啊！
要不是有备受西炎王宠爱的西陵夭，一直坚持和西炎苍玹，同进同出。苍玹在辰荣山修宫殿，中原不会有任何人给他递帖子，主动和他来往……
辰荣馨悦道：“前番小阿姮的周岁宴，姐姐不也没请苍玹吗？”
虽然西炎苍玹和皓翎王姬、西炎两位王子一样，都给涂山姮送了生辰礼物。
但世人在提及涂山少主周岁生辰盛况的时候，显然只会把注意力放在后两者身上。不会有人关注苍玹。
哪怕涂山璟一如既往，给苍玹的回礼，价值翻了三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