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好他……杂……动物……”
“时……振作……点……”
“混蛋……他们果……一伙……”
紧接着,爆炸声响起。
混乱中似乎有人试图捞起什么,但时淮已经感受不到了。
无数画面如走马观花般闪过,每一帧都伴随着痛苦与执念。
记忆被打乱,灵魂被重塑,强烈的波动甚至惊醒了遥远的沉睡者。
‘哎呀?’戏谑的声音直接越透画面,在时淮脑海深处回响,‘才多久没见,居然就变得这么狼狈。’
谁?!
时淮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但这道声音听着总是令人莫名火大。
‘虽然看你痛苦挣扎的样子很有趣。’六道骸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愉悦,‘但你好歹是我的猎物。’
时淮很想让他闭嘴,但六道骸直接作用于契约的声音无异于敲响于荒漠的驼铃,让他即将被淹没的意识得以清醒。
那些相似却又不同的画面像是被什么包裹隔离,给时淮留出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Kufufufu,但愿你在经历这些轮回后还能记得自己谁,云雀时淮。’
隔离只持续了片刻便消失不见,剧痛再次席卷而来。
云雀时淮吗?
没有。
那些画面里从没有出现过这个名字,但他总觉得这个名字好听。
对,很好听。
「……滋……献祭成功……恭……获……称号——生命宠儿……」
「系……编号LVc0020竭……您服务……自毁程序……动……」
「比尔,请自由的活下去。」
这是……20口中遗失的系统?
20是谁?20好像是他……
不,不对。
无论是哪一个20,他们都死了,那个姗姗来迟的系统早就跟着后一位一起淹没在火海。
「那就由相性不错的爸爸来给女儿取个新名字吧!」
名字?
「云雀时淮。」
啊……
终于找到了,那个他觉得很好听的名字。
杂糅的碎片相互撕咬吞噬,直到唯一被命名为云雀时淮的那片脱颖而出。
“抓到了!”
外界,怎么也触碰不到时淮的沢田纲吉终于能够攥紧他的手臂。
时淮一抬眼皮,就见好不容易收起武器的云雀恭弥又开始抄家伙对切尔贝罗机关大打出手。
里包恩则是站在九代身边观察着局势,剩下的人不知为何与瓦里亚混战到了一起。
胳膊上的力道远不及指环带来的灼痛强烈,却因某人刻意调动他感官而变得更加真实。
时淮垂下眼帘,盯着将自己紧紧箍起的手臂,眼神还有些发直。
抬头,一双棕瞳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仿佛要哭诉什么事物的不辞而别。
真是的,好不容易才有了点彭格列十代目该有的样子,现在摆出这副蠢样又想做什么?
“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时淮想伸手敲一下兔子的额头,好让他不要露出一副过来求贴贴结果被人一脚踹开的可怜模样。
谁想戴在他手上的指环似乎有靛青一闪而过。
造型朴素的指环终于显出原型,前端幻化出一只布满暗纹的深色犄角,似有无数幽魂在其表面环绕流动。
时淮盯着上面被靛青色包裹的细碎光点,毫不怀疑自己刚刚看到的画面来自它们。
它们有的死气沉沉,有的陷入癫狂,却都被那缕色彩困于犄角,强行顺着上面的纹路一点点流入时淮体内。
最后一缕流光融合,时淮眼前浮现出沢田纲吉那张熟悉的脸庞。
燃烧着火焰的手套刺穿他的心脏,所有人惊愕的目光都停留在他们身上。
而手套的主人,还在用那仿佛在为谁哭泣一般的目光看着他。
时淮心脏猛地刺痛,仿佛真被人穿透了胸膛,甚至隐约有血迹自胸口蔓延。
也许是被熟悉的人杀死的滋味太过难以接受,时淮几乎下意识用尽所有的力气挣开了沢田纲吉的手臂。
等到胸前的伤口愈合,时淮才缓了一口气:“差点就栽了。”
没想到横向时间轴里的他居然会死在沢田纲吉手里。
如果他猜的没错,那些画面都分别来自过去和现在各个横向时间线上的他。
除了他自己,没有人可以对他的身体造成这种程度的影响。
就像在豢养蛊虫一样,有人将失败的「他」一点点收集起来,最后将其作为养料喂给最终的胜利者。
昏昏涨涨的记忆伴随着情绪在脑中相互重叠碰撞,时淮眼中闪过讥讽。
还真是个值得深思的大礼,这已经要超出人能做到的范围了。
沢田纲吉在看着时淮挣脱他之后,僵着的手臂就不知放在何处。
“时淮?”他的声音犹豫又酸涩,“你还好吗?”
时淮晃了晃脑袋,一直环绕在脑海的奇怪笑声和沢田纲吉僵硬的神情终于将他彻底拉回现实。
因剧痛而麻木的知觉开始复苏,手臂上的痛感愈发鲜明。
见时淮皱眉,沢田纲吉抿了抿嘴:“那个……我抓疼你了吗?”
时淮怎么可能因为这点疼痛就大惊小怪。
沢田纲吉只是希望时淮现在能矫情一点,告诉他很疼。
不然时淮刚刚发自本能的远离恕他无法接受。
当看到就连云雀恭弥都没办法碰到时淮的时候,冰冷几乎侵占了沢田纲吉全身。
他不像云雀恭弥,镇定到可以在发现自己碰不到时淮的瞬间做出反应,向始作俑者发起进攻并寻找解决办法。
他甚至连思考都做不到,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去捞倒在地上的时淮。
然后看着自己的手像划过水面一样一次又一次穿过逐时淮渐透明的身体。
“这到底怎么回事?该怎么办啊里包恩!”
里包恩一巴掌拍在沢田纲吉脸上:“冷静点。”
“我要怎么冷静!!”
沢田纲吉第一次用如此声嘶力竭的声音去吼自己的家庭教师。
双手在颤栗,恐惧并非来源于里包恩这个斯巴达教师,而是来自时淮身上不断浮现又消失的痕迹。
每一处,都能让他去里包恩口中的三途川转一圈。
连他一直运筹帷幄的家庭教师也不明白该怎么帮时淮一把。
“该怎么办……”
声嘶力竭过后,沢田纲吉的声音又轻到仿佛随时都会飘走。
没人可以留住时淮。
这几个字忽然像魔咒一样不停在沢田纲吉脑海中重复,让他更加歇斯底里地抓向眼前的人。
昨天还夸大其词地说自己要回应某人的求救,转眼却发现自己何等自大。
其实时淮不想向他求助也没关系的。
“拜托啊。”沢田纲吉再次试图捞起时淮,“只要让我拉得住你就够了。”
上天似乎听到了他的祈愿,虚化的身体终于开始凝实。
沢田纲吉触碰到的瞬间便一把将时淮扣入怀中。
可时淮睁开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像挣脱桎梏般挣脱他的怀抱。
更令他无法接受的是时淮胸口上忽然出现的伤,只要看到那片红,他脑海中就会不自觉浮现出自己刺穿时淮胸膛的画面。
仿佛……那道伤口本就是这样造成的一样。
又一次倒在地上的时淮脸色惨白,沢田纲吉却不敢再上前触碰,只生涩地动了动嘴唇:“我从没想过伤害你。”
“别害怕我。”
逐渐恢复清醒的时淮毫不犹豫地赏了沢田纲吉一个脑瓜崩儿。
“就你?”他顺道薅了一把兔毛,“还害怕?”
“脑子坏掉了吧?”
看看超直感都把孩子逼成什么样了。
沢田纲吉吃痛捂着额头,看见时淮像个没事人一样拍拍屁股站起来,庆幸的同时忽然又有些郁闷。
空中洋洋洒洒的棕色毛发格外眼熟。
“你对我的头发是有什么执念吗!!!”沢田纲吉抽着眼角,比刚刚吼里包恩还要大声。
任谁都能听出语气之下忽然放松所流露出后怕。
还有沢田纲吉的那张脸。
惶恐、悲伤、绝望。
庆幸、惊喜、感动。
这些情绪毫无保留地浮现在那张脸上。
时淮盯着他看了许久,叹了口气:“至少不想被你这个废柴干掉。”
他弯下腰,捏住沢田纲吉的双颊往外扯。
“疼疼疼!”沢田纲吉哀嚎了一声,却没有拍开时淮的手,“你干什么啊?”
时淮收回手:“帮你缓缓心情,这表情不适合你。”
喜怒哀乐,这些情绪沢田纲吉可以随意流露,那些可以化作他柔软的外壳。
唯独绝望与崩溃不行,那会变成别人刺向他的利刃。
“别让同伴为你担心,兔子纲。”
别让敌人看穿你的弱点,彭格列十代目。
里包恩听出时淮话语背后真正的含义,嘴角微微上扬。
果然,时淮从始至终都只认同一个彭格列十代目。
至于为什么要放任指环争夺战的进行……
里包恩扭头看了一眼昏迷的九代目,伸手压下帽檐:“胡闹。”
他刚刚已经查看过九代的身体,只是火焰轻微透支而导致的昏迷。
由于之前时淮的投喂,哥拉·莫斯卡并没有抽取九代太多的火焰。
心软的人总会活得累一些。
毕竟只要短暂地建立过联系,他们就连拒绝也会开始犹豫。
哪怕被路边的野猫蹭了一下,他们便无法拒绝乞怜的猫叫,甘愿浪费时间专门为那些小家伙找点食物。
更何况在不知不觉间早就建立起羁绊的人?
也不知道家光那边怎么样了,九代目出现在这里,本部应该也不太平。
沢田纲吉不明白时淮话语背后的意义,只觉得时淮醒来后好像变了,变得格外鲜活。
他忽然发觉并盛高空悬挂的圆月好像比平时要大。
月辉落在废墟之上,将漆黑的长发包裹,竟也隐隐发光。
某一刻,他总觉得自己目睹了死而复生的奇迹。
呸呸呸,时淮才不会死!
沢田纲吉将不吉利的念头甩出脑海,同时也收起了那些脆弱。
“太好了!”
这次,他不由分说地往前一扑,扑了时淮一个满怀。
沢田纲吉尾音还带着后怕:“还好你没事,大家都要被你吓死了!”
哈,其实被吓死这种没出息的死法只出现在他身上吧。
他没忍住在心中吐槽着自己。
毕竟他只是个废柴嘛。
时淮一个白眼,半推半就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差不多得了,只有你这个废柴才会没出息地被吓死吧?”
沢田纲吉忽然笑出声来:“我们还挺有默契的。”
“什么?”
“没什么。”沢田纲吉松开时淮后退了一步。
不知为什么,虽然他和时淮的身形相仿,但刚刚他总感觉自己才是被哄着的那个。
就像奈奈妈妈哄她的时候一样。
时淮刚刚说话的语气很轻柔,仿佛怕吓到他一样。
切身感受到时淮这难得的温柔,沢田纲吉在庆幸和难为情的同时又有些遗憾。
明明在时淮没有完全接纳他的时候,还会被他直白的关心打乱阵脚,会一脸别扭的转移话题。
现在别扭的反而成了他。
殊不知,如果沢田纲吉继续抱下去,时淮的僵直程度就会呈几何倍增长,然后他就可以收获一枚熟透的石头。
有些人看上去无拘无束,难以捕捉,却在某方面意外的执着。
至少他不会轻易承诺,因为需要努力去兑现。
脱离沢田纲吉的魔爪后,时淮暗暗松了口气。
再这样下去感觉离脱层皮不远了。
决定回应沢田纲吉又不知道具体如何回应的时淮有些苦恼。
他从没正面应对过这样纯粹的温柔,对于历代彭格列的温柔时也是,要么无视,要么逃避。
沢田奈奈是他见过最温柔的人,虽然没办法像她一样自然而然地说出那些温柔的话,但学一学她的语气还是可以的。
时淮故作淡定地来到切尔贝罗和云雀恭弥中间,不动声色地把自己往云雀恭弥藏了藏。
但还是有点可怕qAq。
这一举动成功抚平了沢田纲吉的遗憾,同时也捋顺了肉食动物的毛。
一个眼神把旁边的兔子吓出尖叫后,云雀恭弥上下打量着默默凑到他跟前的时淮。
看人没事,云雀恭弥不紧不慢地收起拐子,清冷从容的好像刚才揍人的不是自己一样。
好乖哦,都不用他说。
时淮眨了下眼,全然忘记了自己最初凑到两人中间是为了做什么。
见时淮眼中蠢蠢欲动的猫性,肉食动物随手将时淮的脑袋掰向切尔贝罗的方向。
之后众人就看见时淮闪闪发亮的眼睛随着视野的转移而逐渐变冷,最后像看x某人的口头禅一样俯视着地上半死不活的切尔贝罗。
“好快的变脸速度……”沢田纲吉抽着嘴角。
山本武几人不知何时站回到沢田纲吉身边,带着与沢田纲吉同步的表情点了点头。
“你趴在这里做什么呢,漂亮的大姐姐?”
与这稚气的称呼不同,时淮冷冰冰的语气好像在嫌弃路边一坨什么东西。
一边屏蔽痛感,一边浏览最近记忆芯片的「切尔贝罗」下意识打了个激灵。
“……”你觉得我是怎么趴下的?
他能说什么,说他刚好在阅览上一位“漂亮大姐姐”与时淮撕心裂肺的温馨回忆?
思索了不到一秒,「切尔贝罗」决定暂时先维持好自己的人设。
“咳,云雀大……”
“虽然听你这么叫我很满意,但这里有两个云雀。”
“时淮大……”
“拉面吃完了吗?”
“我……”
“你在日本的吧,川平大叔?”
「切尔贝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