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禹谦深呼吸一口气,忍下气性:“爸,不是我闹脾气。”
“我外公和我妈什么意思啊?明知道我今天第一次带晚晚来家里,就给我整这出,不是明摆着给晚晚下马威么?”
“您瞧瞧程予馨说话的态度,也就是晚晚懂事,不想让我夹在中间难堪,才一句话都不反驳的。”
“我都替她委屈,凭什么啊?”
“凭什么?”顾明政隔着阳台玻璃窗看了一眼,就看到顾明政慢慢朝着黎知晚所在的沙发走去,缓缓说道:“你们想在一起,以后要受的委屈,还多着呢。”
顾禹谦看着他:“您什么意思?爷爷都同意我和晚晚的事了,您不会不同意吧?”
顾明政收回视线,望向窗外飞扬的雪:“我有说不同意吗?”
顾禹谦:“既然您都同意了,那就帮我劝劝我妈和外公,省的他们天天乱点鸳鸯。”
顾明政笑着叹了一口气,似是无奈的说:“你不会真以为你妈喜欢程家那丫头吧?”
“还不喜欢?我妈都把她带家里来了,还那么亲密,不是喜欢是什么?”
顾明政闻言,淡淡的笑了笑:“谁说带过来就是喜欢,那是你外公非要这样,她也没办法。”
“你外公这几年有点糊涂,很多事情分不清轻重,没有你爷爷看得开。”
他说着拍了拍顾禹谦的肩膀,说:“听爸的,晚上跟你妈喝杯酒,道个歉。”
“她瞒着你带程予馨过来是有错,没有照顾到你的情绪。但刚才那么多人在场,你为了维护知晚,跟她说那些话,也不对。”
顾禹谦双手搭上他的肩膀,语调闲散的说:“好,我待会儿就去道歉,谁让我是她苏大小姐的儿子呢。”
顾明政拍了下他的手,转身靠在栏杆上,看着窗外黑沉的夜,纷飞的大雪。
顾禹谦也靠在栏杆上,顺着他的目光,父子同心似的感受到他的惆怅,问:“爸,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顾明政没回答他,默了几秒,沉声说:“我跟你姑父相识数十载,从挚友到家人,我都没看清过他。”
顾禹谦不明所以的问:“看清什么?”
“没什么。”顾明政叹了一口气,语气沉重的说:“也许是爸想多了。”
“知晚这孩子挺好的,就是有点瘦。你平时工作再忙,也得多陪陪她。”
顾禹谦笑着说:“爸,我知道,都得您学着呢。”
顾明政笑了笑:“走,年夜饭应该做好了。”
“好。”
没走两步,顾明政突然停下来,问:“你爷爷不来,没说什么理由吗?”
顾禹谦:“爷爷说了,让我跟大家说他今天高血压犯了。”
顾明政嗯了一声,思索了几秒,说:“高血压太轻了,你一会儿跟你姑父他们说你爷爷心脏病犯了,说的越严重越好,再多说几个病,就说要转危重病房。”
顾禹谦皱着眉:“您这不胡扯么?我爷爷健步如飞,一顿吃的比我都多。”
顾明政敲他脑袋:“就这么说。”
“你跟爷爷为啥老让我骗人?”顾禹谦揉着被他敲痛的脑袋,说:“姑姑姑父一听这话,肯定担心的马上要去看爷爷,到时候不就露馅了?”
顾明政揉着他后脑勺,笑说:“就是要让你姑父去看。”
顾禹谦越听越迷:“到底啥意思啊?”
顾明政没给他解释:“你不用知道原因,就照做就行,这事也别跟任何人说。”
顾禹谦放下手来:“行行行。”
两人出了阳台后,顾禹谦直接朝黎知晚的方向走过去,看到闻平渊坐在沙发上,正在和黎知晚闲聊,走过去笑着问:“姑父,您和晚晚聊什么呢?”
闻平渊笑得谦和:“就是问她一些学业的事。”
黎知晚转头看到顾禹谦,温柔的笑了笑:“姑父说他书房藏书多,让我有时间可以去拿几本。”
顾禹谦捏了捏她的脸:“那好,有时间我带你一起去。”
闻平渊站起身,朝他们笑道:“禹谦,带着知晚去会客厅。”
“好。”
*
那天他们一行人在会客厅吃年夜饭,相比于程予馨的外向健谈,黎知晚整个过程都显得有些内敛。
顾禹谦一直都很照顾她的情绪,从未搭理过程予馨。
但长辈们貌似都很喜欢程予馨,陪着她一起聊天。
虽然年夜饭上受了冷落,但好在程予馨还算收敛,并没有再出言不逊。
年夜饭结束后,闻平渊和顾明瑜打了一声招呼,连夜出发去看望顾老爷子。
余下的人留在客厅喝茶聊天。
晚上十一点时,程予馨还没有离开。
苏家派人来传话,说是有急事让苏书徽和顾禹谦回去一趟,还让带上程予馨一起。
顾禹谦原本是直接拒绝的,但苏老爷子亲自打电话过来训了他一顿。
除夕是团圆夜,黎知晚并不想让顾禹谦因为自己,一直和家里人闹矛盾,很体谅的和他说:“你外公就只要你妈妈一个女儿,你除夕夜去陪陪他是应该的。”
她来回劝了许久,顾禹谦才答应去的。
最后他们离开后,顾明政安排了家里的司机送她回圣和苑,临走时唤住了她,送了她一本棋谱,温和的说:“知晚,这本棋谱回去多看看,对你有用。”
黎知晚虽然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接过来,道谢道:“谢谢顾叔叔。”
顾明政站在她面前,语气说不出的谦逊有礼:“知晚,今天是叔叔阿姨招待不周,你别往心里去。”
“程予馨今天来,不是我们的意思,是禹谦外公的意思,你别生你阿姨的气,改天有机会,叔叔亲自做一顿饭,给你赔罪。”
黎知晚听到他带着明显的歉意,赶忙说:“没…没事的叔叔,我没生气,谢谢您的棋谱。”
顾明政看到她局促的样子,笑了笑说:“知晚,你聪慧有余,但魄力不足。”
“很多事情要将目光放长远一些,你查的事情,远不止于眼前。”
黎知晚听到他的话一愣,表情僵滞的看向他。
顾明政淡淡的笑了笑,望着漫天风雪:“瑞雪兆丰年,明年是个好年。”
“知晚,今夜雪下的大,一个人要走稳了。”
*
那夜黎知晚和顾明政在顾家老宅分离。
顾家司机将她送回圣和苑,一路上她都盯着手中的棋谱,细细思索顾明政话中的深意,却也没想出所以然来。
到了圣和苑门口后,她下车给顾禹谦发了个消息,说她到了。
然后按灭手机,正准备朝前走时,后方一辆车灯倏然亮起,她挡着眼睛回头,看到了沈彬从一辆银黑色跑车下来。
车灯灭掉后,她放下手,看到他穿着一身黑色机车服,吊儿郎当的倚靠在车门上。
凛冬萧寒,长风飞雪的除夕夜,世人都在庆祝着团圆,而他却出现在这里。
不等黎知晚开口问些什么,沈彬就主动走过去,问:“谦哥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黎知晚如实说:“他去苏家了。”
沈彬轻轻的嗯了一声。
黎知晚仰头看他:“你怎么过来了?找顾禹谦吗?”
沈彬:“找你。”
黎知晚这时才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轻蹙眉说:“你喝酒了?”
沈彬眼睫低垂,有雪花融进他睫毛上:“刚才等你的时候,喝了一点。”
黎知晚避开目光,后退了一步,问:“你为什么来找我?”
“来给你送压岁钱。”沈彬笑了笑,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来一个厚厚的红包:“知晚小朋友,新年快乐。”
黎知晚看着他眼里的笑意,觉得他今日醉的不轻,看了那红包一眼,说:“我这么大人了,不需要压岁钱。”
沈彬带着醉意摇了摇头,强势的将红包塞到她随身带的小包里,说:“多大了,都得有。”
“以前没有的,往后都会有。”
黎知晚抬眸看着他的眉眼,平时见他轻浮惯了,也不知道他今日是何用意,沉默了几秒,问:“你之前说要赠我一个秘密?是什么?”
沈彬侧头笑了下,恢复了往日那股浮浪劲,说:“黎知晚,你讲一点道理好不好。”
“我是说你主动来找我,我就赠你一个秘密,但今天是我主动来找你的,算不得数。”
黎知晚闻言,也不打算强求,将包里的红包取出来,塞回他手里,说:“那你别说了。”
说完这句话后,她就转身往圣和苑里走,沈彬却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了回来。
黎知晚看向他的手:“你干什么?”
沈彬说:“手张开。”
黎知晚不动。
他又说:“张开。”
黎知晚看了他一眼,将手心朝上摊开,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话音刚落,就见沈彬将跑车钥匙放在她手心里,语气温柔:“你现在开着这辆车,送我去江城的南宁旧巷,我就将秘密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