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大齐皇帝的脑袋清醒得很,就算蒙上了妃子另嫁,儿子给大楚皇帝做女婿的屈辱,也准备将这口憋气吞下去,仗是万万不能打的。
萧天洛心中觉得好笑,好在南妃被拉走后的氛围还算不错,新来的使臣是个极灵活的。
不比宫树骨子里的高傲,不比桑奇的冲动,一瞧就是个能屈能伸的主。
“武大人请坐。”皇帝的口气极为客气:“贵国国君的心意朕收下了,两朝止战不易,均没有再燃战火的打算,此事利国利民,自是一桩好事,可惜……”
不论古今都爱玩转折,什么可惜、但是,只是看到都觉得心惊肉跳。
皇帝这一可惜,大齐的两批使臣统统竖起了耳朵!
皇帝的关子哪是轻易就卖出来的,不多时就只听到一声叹息,再然后就没有了下文。
桑奇沉不住气,恨不得抓耳挠腮,萧天洛哈哈一笑,在静寂之时尤其刺耳,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到他头上,祝久儿埋下头,掩去嘴角的笑意。
“萧天洛,你笑什么?”朱允看着萧天洛,玩味地问道:“声音大到朕都听到了。”
“陛下恕罪,臣只是想到一些往事罢了,不久前两朝还拔刀相向,如今也能坐在一起议事,彼此恭敬,可见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并非一成不变,臣也想说,就怕有搅屎棍。”
前面的话还说得冠冕堂皇,后面的话则粗俗得要死,闻者不无色变。
高妄颇有兴致地说道:“不知道萧博士所说的搅屎棍是指?”
听出高妄特别点出自己博士的身份,萧天洛笑了笑,嘴角一撇:“当然是倭国人了,居然借着大齐人的名义绑架臣的小表妹索要宫树大人的尸首,还索要我大楚的军机图。”
“若不是他们对宫树大人直呼其名,看不出尊重,这笔账还真的要挂在诸位使臣身上。”
说完,萧天洛从怀里取出当初姬月娘带走月见时留下的信件。
丁公公年纪虽大,可反应快着呢,不等皇帝交代就三两步过去接过来送到武大人手上。
这位一目几行地看完,面色铁青:“陛下,我朝断然做不出这种绑架稚子威胁的事情,倭国如今邪相当道,那隐门臭名昭着,人人皆知,这定是官至道的奸计!”
“武大人不必动气,此事早就为萧天洛识破,孩子也成功救回来,对方且一死一伤。”
武大人松了口气,再次抱拳道:“我朝陛下的诚意都在信里,想必陛下也看出来了,陛下思子心切,想要迎三殿下返回大齐,此次必定会给予三殿下应有的信任,若……”
他将牙一咬,继续道:“若有可能,还要接回婉妃娘娘!”
“绝无可能!”元宸嘲讽道:“我母亲已经与原配复合,再无回大齐的可能,做他的春秋大梦,昔时他强夺人妻之时可知道此事有违伦理,得到后又不曾善待,可笑至极!”
“他灭我外祖家满门,与我母亲中间隔着血海深仇,如今一句他想就想一笔勾销?”
“此事没有半点商量,他若想本驸马回去,只是送来一位罪魁祸首就想成事?他那后宫是什么情况,上有皇后,下有各路嫔妃都虎视眈眈,他如何保得我平安?”
“如今我是大楚驸马,享尽荣华,与公主鹣鲽情深,也适应了大楚的生活,更能与母亲安稳度日,为何要将自己送入虎穴,武大人,你如何说?”
这一连番的质问并未让武大人心慌,他是有备而来。
“殿下放心,”武大人也是个执着的,“殿下若是担心自己的安危,陛下早有安排,只要殿下愿意返回大齐,会将黑虎军交到殿下手中。”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黑虎军!
那是能与赤炼军一较高下的大齐军队,上回赤炼军也是险胜。
这一支让大楚都颇为头痛的军队,大齐皇帝居然要交给驸马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元宸若没有在黑虎军待过就真要相信了,在满堂的愕然之中轻笑道:“据我所知,黑虎军是皇叔所率,满军上下唯服此人,他让我去统领黑虎军,他们岂能心服?”
“看似将大军交到我手上,却是一块啃不下来的硬骨头,迟早沦为一场空,这就是他让我回去的诚意?可笑,可笑!”
“与其回去做人砧板上的鱼肉,不如留在大楚做我安逸的驸马爷!”
说得好,说得妙!萧天洛两只手一抬,啪啪啪热烈鼓掌:“驸马威武!”
他这一起哄,还真有官员暗戳戳地附和拍着桌案,大齐这两波使臣们的脸色在这阵喧闹之中变得难堪,武大人尤其为甚。
与前面杀过来试探的宫树等人不同,他这次过来肩负着皇帝派遣的重任,起码要完成将三皇子带回去的任务,那再度成家且是与旧人在一起的婉妃娘娘也只是摆在其次。
或者说从一开始皇帝就没想着能迎回婉妃,只是试试罢了。
交出南妃,献出黑虎军,这就是皇帝最大的诚意,若是还不能让元宸满足,恐怕只有……
武大人不敢再继续朝下想,肩膀抖瑟了一下:“殿下此言差矣,黑虎军统帅的确是厉王爷,但黑虎军也到了该换帅的时候,一时不服,岂能一世不服,若是殿下的话,臣以为可。”
“武大人竟如此相信我吗?却不知我这身子被南妃下的三尸虫祸害后颇是不好,可惜。”
萧天洛听到这里大概有数了,上一次也好,这一次也罢,元宸并不以为是回去的好时机。
这小子是在盘算什么呢,虽说计划好的要欲擒故纵,别玩脱了。
“我没有信心拿下黑虎军,交到我手上等同于一场空,看似付出巨大,实则虚无。”
元宸凄厉地笑笑:“如今的我也不再是从前单独的三皇子,不是几句好话,给几颗甜枣就能深信不疑,我虽不曾见过行刑现场,但闭上眼睛也能想象到外祖家的惨状。”
“既是亲身经历过,岂能再信?黑虎军,恕我无能为力。”
圣懿公主扯扯他的衣袖,淡然道:“驸马莫要动气,毕竟是亲父子,按理说父子之间没有隔夜仇,就算不回,来的也是客,又是奉着你父皇的旨,莫要如此了。”
啧,要不是知道公主的本性,都要被她这番话忽悠过去了,她几时变得如此通情达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