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四岁的宋向辉看到姐姐回家也不哭了,扬起笑脸,口中喊着阿姐,张开双臂想要抱住宋莹。
宋莹蹲下身,看到瘦小的弟弟,脖子细细的,显得头特别大。看起来跟个豆芽菜似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宋向辉举起小手轻轻按在宋莹脸上,想要帮她把眼泪擦去。
“大姐,不哭,不哭。”
“阿娘想你,想二姐,我也想你想二姐。”
奶声奶气的童音,让宋莹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脸。
秦雪在这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本就瘦弱的身体显得更单薄了一些。
此刻她欣喜的打量自己的两个女儿,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捏捏这个。又不时的把两个孩子拥在怀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她低着头抵着两个女儿的小脑袋,一刻也不想分开。
失而复得,不管在哪个时代应该都是值得无比庆幸的事情。
就在昨天,秦雪还失魂落魄的走到村口,抱着向辉望着通往村外的小路。她祈求满天神佛能保佑自己的两个孩子,眼巴巴的希望奇迹能出现,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找到回家的路。
下午回到家,宋家大房二房一大家子人都坐在正房的客厅里说话,大嫂魏氏的娘家人也来了几个,想是商量明日的婚事安排。
她避开大家的视线,抱着孩子从厢房外的过道回后院,不想,还是被魏氏撞见了。
魏氏像被狗撵了一样出了正房,蹿腾着谭婆子,找借口说她得了失心疯,家里的活儿也不做,钻了牛角尖整天疯疯癫癫的去村口,又说怕她在第二日的喜宴上惊扰新娘子,愣是连饭也没让吃便将她和孩子关在了屋里。
秦雪虽然不会说话,但是耳朵特别好使,起初她听到正房那里满院子喧闹声,以为是喜宴开始了。
她用力敲打窗户,想叫人过来。
没想到,在自己绝望的时候,竟是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两个女儿并肩回来。
等秦雪从喜悦中回过神,她突然跪在地上,以头触地虔诚的朝着四周磕头。宋莹搀扶起这位伟大的母亲,向她一一介绍泉叔一家。
泉叔带着勤婶子和九斤跪下,口中恭敬的称呼夫人和小少爷。
这可把朴实的秦雪吓到了,她躲在宋莹背后连连摆手,面上有些惊恐和无措。
宋莹见状,赶忙让泉叔一家起来,有什么话等回去再说。
花了一刻钟时间和秦雪讲完断亲的经过,宋莹注意到秦雪听到断亲,脸上只有木然,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听到宋莹说自己染病险些死在乱葬岗时,秦雪先是惊吓不已,脸上满是焦急后怕的表情。
拉着宋莹左看右看,瞧着现在没什么事儿才放心,又心疼的捧着她的脸,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阿娘,阿姐病了一场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阿姐也变得好厉害,会画画,做饭也更好吃,还找勤婶教我刺绣,我现在学了好几种针法呢。”
宋璨数着手指,一点点说宋莹的事。
秦雪听完又是一阵难过,这半个月的时间,真比一年还难熬。
宋莹接着说断亲后的打算,要搬到县城去。秦雪听完只是不停的摆着手,宋莹一时间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秦雪急忙走到炕梢上的柜子旁边,打开柜子取出一件男人的衣衫,又焦急的指了指外面。
宋莹了然,开口解释:“阿娘,我们去县城先安顿下来,我跟族长爷爷说好了,等爹回来让他去县城找咱们。”
“阿娘,咱们跟着姐姐先走,这里本来就没有我们待的地方。”宋璨上前拉住秦雪的衣袖,期盼的看着她。
至于宋向辉,正吃着九斤给她的点心。
听到姐姐说要离开这,嘴里还含着点心,突的打了个嗝儿,惊的都顾不得咽下去。不过他的脸上是开心的表情,眼巴巴的看着大姐。
等好不容咽下点心,“大姐,咱们真的可以离开这儿吗?”
“当然是真的啊,外面有一辆大大的马车,一会儿咱们坐马车离开这个破地方。”
宋莹说完,瞧着秦雪和小向辉身上穿着补丁摞着补丁的衣服,又打量这间屋子,除了炕上的一个木头箱子,地上摆着一张四脚矮桌,别的也没什么摆设,真是老鼠来了都得叹气。
她招呼勤婶子,吩咐她和九斤去马车取东西。
趁着这个功夫,宋莹又耐心的和秦雪说了几句话,秦雪终于点点头,这里除了自己的丈夫,哪还有值得留恋的。
片刻功夫不到,九斤抱着一个大包裹进来。
泉叔在外面守着,一时间村里人自然也不敢走近。
宋莹招呼勤婶子把准备好的衣服拿出来给母子俩人换上,自己和宋璨也换回之前的衣服。
宋莹内心:一会儿一家人出门,不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就算我输!
宋向辉拿起一件袖着竹纹的棉衣,“大姐,这是给我的?”
“小少爷,奴婢帮您换上吧。”九斤笑眯眯的,又从怀里拿出块栗子糕。“这栗子糕是卫县县太爷送给小姐,小姐又赏给奴婢的。小少爷你尝尝,可好吃可好吃了。”
九斤说完还擦了擦嘴角。
“九斤姐姐,你也饿啦?”宋向辉是个小暖男,见九斤流口水,贴心的掰下一块栗子糕递给她。
噗嗤,宋莹忍不住笑出声。
勤婶子点着九斤的脑袋,笑骂道:“九斤真是越发没样子了,小姐也没短你吃的,整天嘴馋的紧。”
“勤婶子可别说她,我就喜欢九斤的性子,瞧着她吃东西我也高兴。”
勤婶子做了半辈子绣娘,最会搭配。秦雪在她手里像个提线木偶,一盏茶的时间,就给秦雪换好衣服。
秦雪其实不过才二十七八岁,因着常年干农活儿,皮肤粗糙的瞧着像老了十岁不止。此时穿着一件暗绯色方领长袖披袄,衬的脸色也稍稍好了些。
等几人全部换好衣服,“屋子里的这些旧衣服,咱们也不必带了,等到了县城置办新的。阿娘看看有没有要带走的,阿爹的一些东西看要不要带走?”
秦雪何时穿过这样好的棉衣,两双手都局促的不知道往哪里放。
听到宋莹的话,她点点头,很快又摇摇头。飞快的比划了几个手势,末了还点了点宋莹的小脑袋。
宋莹:“......” 一脸懵呀,现在学手语还来得及不。
宋璨笑着说:“阿姐,娘是说家里好些东西都是阿爹辛辛苦苦攒下来的,怎么好丢掉!你看墙上挂着的那把弓,是爹爹从战场上得来的战利品呢。”
“还有一些零碎的东西,阿娘也说要带走。”
“好吧,那你和勤婶子帮娘一起收拾收拾。”宋莹盯着墙壁上挂着的一把弓,乖乖!这可是冷兵器时代远程攻击的利器。
这把弓显然有些年头儿了,不过弓身很洁净,应该是时常擦拭。也不知道弓身是用什么木材做成的,宋莹抬手拿起,承受不住重量险些掉到地上。
“小姐小心!”九斤上前接过,用手掂了掂,“二小姐,只有弓,没有弓箭吗?”
九斤好奇的拉了拉,弓弦逐渐被拉开,弓身猛的弯曲。一松手,牛筋制成的弓弦发出嗡的一声。
秦雪听到声音,转过头,一时都呆住了。
丈夫在家时时常擦拭这把弓,在他几次拉弓时,自己也在场。印象中,宋成荣好像使劲尽全力也不能拉满弓。
这个胖墩墩的姑娘,这身力气真是了不得。
不过,自己的大女儿,似乎变得更奇怪。
秦雪担忧的看向宋莹,从她说第一句话开始,自己其实就感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