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和王敬直分析着,朝廷上关于此案的嫌疑目标,李斯文心里快速闪过,这些不足与外人道也的谋划。
等这次交锋结束,关陇、李姓宗室和前朝老臣大输特输,想必朝廷上会发生些好的转变。
只要新上位的寒门子弟,能帮自家几位伯伯稳住话语权,不被朝廷排挤,那自己便能放心的随军西下,不用担心返京后,突然发现家被偷了。
待王敬直回过神来,李斯文收回看向鱼竿的眸光,继续说道:
“而今在蜀王李恪逐渐失势的情况下,极度渴望回到高位,再次掌握权力的前朝遗老,已然因为意见不合而隐隐分成了两派。”
“一派因沉没成本过高,坚持己见,要跟着蜀王一路走到黑。”
“至于另一派则当机立断,选择另起炉灶,和如日中天的关陇眉来眼去,寄希望于关陇可怜,能从指缝里漏点残羹剩饭给他们。”
说起这个,李斯文撇了撇嘴,分外不屑。
关陇到底什么嘴脸,这些前朝老臣哪个不清楚,不过饮鸩止渴,等他们没了利用价值的那日,便是关陇清理门户之时。
“若是某猜想不错,渤海封氏还有封伦,便是另起炉灶的那一方,推选出来的话事人。”
“如今关陇、宗室还有些许前朝遗老,已经占据了朝廷上大部分的权力,到了陛下不得不防的地步。”
听着李斯文细细道来,王敬直瞳孔地震,实在难以置信:
“二郎...你的意思是说,这次朝廷上的交锋,不仅只是淮安王府对你的反击,还隐含着夺嫡的意思?”
本来的夺嫡之争,关陇因为长孙无忌的关系,坚持正统,是太子李承乾的忠实簇拥。
而越王李泰,因为得到陛下许可,得以在府中设立文学馆,多年下来积累了相当名望,也因此得到了江南豪族大批士大夫、文人的支持。
前朝遗老一派,则因为蜀王李恪生母杨妃的关系,打算推立新主,延续隋朝。
至于山东士族,大多属于秦王府旧臣,手里握着大把军权,为了不引起李二陛下的应激,也只能作壁上观。
但因为去年秋狩,太子落下腿疾,顺利继位的可能大减,关陇便逐渐疏远李承乾,转而支持更有希望的越王李泰。
这也是芙蓉楼前,李泰宁愿得罪李斯文这些山东二代,也要为长孙冲撑腰的主要原因。
却没想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断送了关陇递来的橄榄枝,还因此失去了众多士大夫的认可。
在那之后,越王李泰因《将进酒》名声败坏。
而江南豪族有钱无势,培养出的士大夫与文人,又最注重声望。
眼瞅着李斯文这个山东二代愈发得势,又与李承乾情深义重,拳打李泰,脚踹李恪,便在修路的情谊后,投了太子门下。
嗯...只能评价为,一切战术转换家。
顶着王敬直惊叹的目光,李斯文摇头苦笑,抬手指了指大明宫外戍卫的百骑:
“某如今软禁于大明宫,与外界几乎是断了联系,如今也不过妄加猜测,敬直不必当真,当成闲来说笑便是。”
王敬直只当李斯文实在谦虚,心中道了声果然。
来时路上他就隐隐觉得,大明宫附近驻扎的百骑的数量不对劲,比起保护更像软禁。
而今得到当事人的肯定,王敬直轻叹一声,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看来陛下只是嘴上说说,李斯文是朝廷忠良,绝不会做出刺王杀驾的恶事,但实则,心里压根就没放松警惕。
见王敬直隐隐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李斯文心里暗自偷笑,李二陛下允许自己入住大明宫,在外人看来,确实有几分禁足的意思。
但实际上,还是敌暗我明之下,将自己当做奇兵的想法居多,暗示自己抓住淮安王府不备的时机,反手给他来个大的。
若非如此,皇后也绝不会放任两位公主频频造访,这就是担心自己无聊时胡思乱想,对皇室产生疏远之心。
而李斯文之所以说出这话,从而让王敬直产生误解,也是为了打消他的侥幸心理。
若是王敬直认准了自己无辜,再在查案时,故意隐瞒些对自己不利的证据...
没准到了最后对峙的时候,真的会因为这些疏忽,从而让淮安王府抓住一条生路。
等那时,可就真成了打蛇不成反被咬。
估摸着火候差不多,再让王敬直继续深想下去,怕是要平添几分波折。
李斯文轻咳一声,惊醒王敬直,而后笑道:
“敬直倒也无须多虑此事,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某既然清楚自己是无辜的,那就不怕敌方的栽赃陷害。”
“某只担心敌方畏手畏脚的,犯下的桩桩罪名不够抄家。”
王敬直心中一凛,很难不去在意李斯文,那看似云淡风轻的话语中流露出的杀意。
这是要赶尽杀绝的架势啊...
讪笑两声,果断转移话题:“既然二郎胸有成竹,那某也不再多问。”
“只是...现在光确定了淮安王府的嫌疑,但确凿的证据,某却一点儿也拿不出来。”
不经意间,李斯文再次盯向岸边鱼竿,见其久久没有丝毫动静,不得怅然回头:
“关于这事,.,封伦的最近行踪、那位出证的宫女是否受贿,还有所谓焚香证物的真假,这些都可以排除在外。”
“既然对方敢拿出来诬告,那肯定提前解决了其中纰漏,光凭你一己之力,很难抓住其马脚。”
“敬直还是放宽心,将这门苦差事交给大理寺查验便可。”
王敬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虽然并不清楚李斯文如此笃定的根据,但就凭他昨夜在场,想来是掌握了些自己不清楚,又不太合适直说的依据。
只是...王敬直有些为难的皱起眉头,不解问道:
“二郎此言在理,但如此一来...案件里复杂的脉络确实是少了不少,但能顺藤摸瓜查下去的线索,某还是没有头绪。”
见他认准了自己这根救命稻草,李斯文颇为无奈的摇头失笑:
“敬直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朝廷上封伦等人检举某的,可不止刺王杀驾的一项罪名。”
“若是倭使那边的玄甲坐实了,同样是桩抄家灭门的重罪!”
王敬直陷入沉思,而后猛然抬头,不可置信的叫道:“二郎,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