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望舒刚从屏风后面溜出来时,李弘茂就看见了,再看她蹑手蹑脚的贴着墙边溜着圈,原本彬彬有礼谈笑风生的俊脸瞬间裂了一道缝。再看到她“偷摸摸”盯着自己的方向猫着腰跑过来时,嘴角都不由抽动了起来。
“抱歉,失陪一会儿!”李弘茂担心下一刻这个傻妹妹就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自以为“隐秘”的来找自己,急忙抱拳说道。然后在大家忍笑的当口,憋红了一张脸紧走几步,拽了藏在凳子后边望舒的衣领就走出了大殿。
能来这殿中的,谁不是人精似的,看最上首的太后都一脸慈爱的笑容,装作看不见的依旧和众人聊着天,谁会傻到去揭穿这个皇宫之中如今最得宠的小公主呢。
“阿兄,你干嘛拽我?”望舒不由自主的跟着兄长出了殿,挥舞着双手,奈何胳膊尚短,打不到领子后面那双修长的手臂。
终于,在拐角处,李弘茂松开了手,无奈的看着这个无法无天的妹妹:“说吧,找我什么事?”
望舒嘿嘿一笑,也不计较刚才兄长粗鲁的行为了,上前一步,还做贼似的看了看四周,确认周围的守卫和内侍都没看向自己这边时,冲着兄长招了招手:“你蹲下来点儿!”
李弘茂听话的半蹲着身子,将自己的耳朵递到了妹妹嘴边。
“阿兄,刚才那个穿红衣的郎君是谁家的啊?他叫什么?年方几何?家中还有什么人啊?平日里是喜欢诗文还是弓马?人品怎么样?家中可有妾侍?”
一连串问题下来,李弘茂不但嘴角抽动,连眼角都跳了几跳,站直身体按着妹妹的脑袋说:“停停停!你一下这么多问题,让我怎么答啊!”
望舒瞥了一眼自家兄长:“你不是一向记性好么,才这几个问题,就记不住啦?”
李弘茂好笑的看着妹妹说:“好,阿兄一个一个回答你啊!那个人是虞部员外郎韩熙载的第四个儿子,叫韩份,母亲是继室蒋氏,如今被封为北海郡君的。韩份今年十六,比玉山姑姑大上一岁。他大兄早逝,如今家中还有两个兄长四个弟弟。韩份这个人呢不仅弓马娴熟,而且文采出众,在金陵城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家中并无侍妾,人品还不错,仗义的很。这回答,妹妹可满意啊?”
望舒撇了撇嘴:“他仗不仗义和我有什么关系啊?其他方面的?比如说可好色?或者有没有不良嗜好?会不会欺负弱小?还是说性格懦弱,欺软怕硬之类的!”
李弘茂听了无语极了:“你兄长我又不是那探子,如何能知道这么些?况且我和他也不熟,他们兄弟几个都是自小跟着他们父亲读书的,也不经常在外面晃荡。不过……”李弘茂忽然想起一件事,“韩家一向和江家、萧家走得近,你不是认识江家三郎和萧家二郎嘛,你可以和他们打听下。”
望舒眯着眼睛、摸着小下巴:“看来,还得我亲自出马啊!”
看着妹妹作怪的小模样,李弘茂好悬没笑出来,忍了忍又开口道:“你打听的时候隐蔽着点儿,别把姑姑卖了。”
“怎么可能!”望舒不屑的白了兄长一眼,“我这么聪明,当然知道怎么问啦!”
李弘茂无奈的在心中叹了口气,也替玉山姑姑捏了把汗。
当望舒跟着李弘茂回到殿中时,发现此刻在殿中的正是上巳那天在南楼见到的那个李氏和刘节,就连四叔母也带永安县主陪着一起来了。
正在母亲身边无聊的永安看见望舒,立刻挣脱了母亲的手,开心的朝望舒跑了过来:“永嘉,你去哪里了啊?”
正准备原路偷偷溜回去的望舒看见好友一嗓子就暴露了她的行踪,惹来一众目光,靠在墙上尴尬的笑了笑:“嘿嘿,我有点儿闷,出去溜达了一圈。”
宋福金和钟皇后笑着对视了一眼,然后装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说:“永嘉刚才不是在后面嘛?什么时候出去的啊?都没发现呢。”
果然!望舒闻言得意极了,抬着个小脑袋笑了笑,和殿中的众人行了礼:“永嘉这就回后殿了,永安和我一起吧。”
见太后和皇后都点了头,望舒才拉着李静怡的手朝后殿走去。
“永嘉,我们去你寝殿吗?”李静怡不解的问道。
“嘘!”望舒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嘴唇边,还偷偷回头看了看殿中,看没人注意她俩了,才拉着李静怡改道朝屏风后面跑去。
“你这个丫头!我真是被你吓死了!”屏风后面的玉山公主看见望舒回来,点着她的额头不住的说。
“下次不可这样了。让阿耶知道,又要说你没规矩了!”太宁公主也不赞同的说道。
“真是的,你要是一个不注意,暴露了姑姑和阿姊怎么办!”永宁公主在一边瞪了望舒一眼。
看见几位公主都在的李静怡此时才缓过了神,赶紧和众人行了一礼。
望舒此时也顾不上反驳李婉柔,兴奋的拉着玉山公主小声说道:“姑姑,我打听到了,刚才那个红衣郎君是虞部员外郎韩熙载家的四郎,叫韩份。”
看见屏风后的三人都盯着自己,玉山脸红了红,想捂着侄女的嘴巴,却又着实想知道,忍了忍,还是下定了决心:算了,脸皮此时就是该厚一些!
“韩份?他今年多大?”玉山鼓起勇气开口问道。
“十六了,年纪正合适呢!”望舒笑眯眯的看着玉山公主,“而且,他这个人在金陵城年轻郎君里是很出名的呢,不仅长得好,才华也好,诗文弓马样样精通。哦对了,家中还没有侍妾!”
“听着还不错啊!就是不知道人品如何。”太宁公主也在一边点着头。
玉山公主也默默思考着,又看了看三个侄女:“是挺好的,不过就像太宁说的,不知道人品怎么样。不过倒是可以拜托阿嫂去打听一下。”
望舒闻言,拍着小胸脯得意的说:“姑姑不用拜托阿娘了,我来打听就行,你放心,一切都包在我身上了。”
看着望舒的小模样,玉山和太宁都忍不住乐了出来,永宁公主在一边翻着白眼,永安县主却一脸崇拜的看着望舒,眼睛里都冒出了小星星。
忽然望舒又想起了什么,朝屏风外面看了看,又扒着太宁公主的耳朵说:“阿姊,这个叫刘节的,是四叔母的外甥,他阿耶是定远军节度使刘崇俊,这个人我上次出宫时见到了,当时就悄悄拖朋友打听了,说是人品还不错,阿姊你可以留意一下,当作备选啊,可以再考察考察。”
看望舒忽然又操心到了自己头上,太宁公主的脸“唰”的一下就红透了,赶紧推了妹妹去了姑姑身边:“你个小丫头,快离了我身边!”在一片偷笑声中,自己却不由自主的认真看向了屏风外,刘节?看模样也确实不错。
等到差不多快开宴的时间,荣福殿中的觐见却还在继续。几个公主正犹豫着要不要先去后花园宴会处时,严端仪不知何时已经微笑着站在了她们身后。
望舒余光瞄见严端仪的身影时,急忙闭了嘴,还把小身子往玉山公主左边藏了藏。太宁公主和永宁公主端坐的身影也瞬间僵了僵。虽然在这里偷看是被太后允许的,可几人还是感觉在严端仪的注视下,好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似的。
玉山公主见状,无奈的挺身而出,努力坐直挡着望舒,小声说道:“严嬷嬷,是阿娘让我们在这边的。”
严端仪点了点头,伸手示意说:“老奴知道,太后吩咐,让老奴来带几位公主出去,请随我来。”说着就小心避开众人的视线,带着几人从后殿离开了这里。
终于绕到了殿外,玉山和太宁都长出了口气,看着几人紧张的模样,严端仪微微扬起嘴角:“公主不必紧张,除了几位主子,没人知道公主刚才也在殿中。如今,三位公主不过是一起来荣福殿接了永嘉公主和永安县主往宴会处去罢了。老奴这就告退,公主们慢走。”
看着严端仪的背影,玉山感慨万千:“以前总觉得严嬷嬷太过于严肃,也没个笑脸。如今看,也是慈爱的很呢。”
望舒心有余悸的点点头:“说实话,我明明也没做错什么事,可每次看见严嬷嬷都有点儿犯黜,可能是被红绡传染了。”
“你还没做错事?你平日里做的出格的事情还少吗?”永宁公主李婉柔拉着太宁公主的手,从她身后露出一个脑袋,对着望舒嗤之以鼻。
望舒气愤的扬起了肉乎乎的小拳头:“你少来!每天不和我呛几声你不舒服是吧?李婉柔,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李婉柔还欲再说,被太宁公主李灵若又拉回了身后,看着两个斗鸡似得妹妹无奈的劝道:“你俩怎么总是见面就吵啊?今天可是宾客众多,你俩要是想丢人的话,那我可再不管了!”
“阿姊,我错了!我不和她说话了!”李婉柔一看自己的长姊好像真要生气了,连忙晃着她的手臂撒着娇。
望舒看着李婉柔的目光像是在看神经病一样,每次都这样,说不了几句吧又装可怜,好像都是自己的错似的。
“今天可是你们姑姑我的大日子,你们都给我乖一点!”玉山公主拉过望舒,又牵起永安县主的手,“走吧,我们去后花园。永嘉,你别忘了刚才拍胸脯保证的事儿啊!你可不能光说不做呢,要是办不到,哼哼,姑姑我可记仇着呢!”
闻言,望舒立马忘了刚才小小的不愉快,趾高气昂的迈着小步子保证道:“姑姑,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都打听好了,韩家和江家、萧家关系好、走得近。正好侄女我呢人脉可广了,江家的三郎和萧家的二郎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一会儿找到他俩问问就什么都清楚了。”
玉山公主闻言立刻交待道:“你别太明显了,好像姑姑我多喜欢他似的!”
“明白明白!”望舒使劲儿点着小脑袋,“和姑姑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是我好奇罢了,听说他名声很大,我就比较比较他和阿兄到底谁是金陵第一公子!”
玉山公主闻言笑眯眯的点点头,还摸了摸望舒的脑袋:“真乖!”
永安县主回头看了一眼走在后面的永宁公主,又看了看一边蹦蹦跳跳的望舒,在心里默默摇了摇头:“还是永嘉好,不记仇,整日里开开心心的。母亲曾玩笑的问过自己为什么喜欢和永嘉玩,自己当时说不出原因,就是喜欢。可如今渐渐明白了,谁能拒绝永嘉这样一个快乐又善良的小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