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还未亮时,望舒已经收拾妥当,让慧行提着自己的小篮子,准备前往偏殿上课。
“今日是公主的生辰,也不能歇息一日么?”红绡在旁边嘟囔着,脚步却依旧不停的跟着两人出了门。
“歇了一日,以后就有第二日、第三日,日日都歇的话,还如何能读好书?”望舒精神抖擞的走在最前面,脸都不带扭的回答着红绡时常会有的抱怨,“这世上的书何其多,不努力一些,什么时候才能读完呀!”
“读那么些书有何用啊?又不能当饭吃的。公主日日起这么早,婢子真担心你睡不够,以后长不高可怎么办?”红绡撅着嘴巴不甘心的继续劝道。
“长那么高作甚?”望舒不理解的回头问道,“又不能当饭吃的。而且我三师傅也说了,学武能强身健体,自然也就能长高的,你别总在那儿瞎担心!”
“你三师傅也没多高!”红绡小声的吐槽了一句,到底没敢大声说,怕万一潘扆耳朵灵听到了,她的脑袋可就要遭殃了!潘扆那时不时的脑瓜崩可是厉害着呢。
“师傅早!”进入偏殿,看到李家明已经在上首端坐着了,望舒笑着行了一礼。
李家明目中含笑的看向望舒,点了点头:“今日是公主的生辰,师傅有份生辰礼要送给你,你且过来。”
闻言,望舒兴致勃勃的走到李家明跟前,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看向了他。
李家明从怀中取出一物,不舍的又看了一眼后,才递给了望舒。
望舒恭敬的双手接过,只觉得入手温润细腻,定睛一看,原来是枚和田玉的镂空梅花竹节纹玉佩,雕工很是精致,细看下,右下角的一朵梅花上还有一个小小的“瑾”字。
望舒猜想着莫不是师傅的字“怀瑾”之故,可为什么要把刻有自己名字的玉佩送给她呢?不过这玉佩真是漂亮,不会是师傅最值钱的物件吧!回头得和阿婆提下,给师傅涨些束修才行。
“谢谢师傅!”望舒爱不释手的反复把玩着手中的玉佩,这还是师傅第一次送自己生辰礼呢,虽然这个玉佩看着已经有些年头了,但玉质极好,望舒很是喜欢。
“这个玉佩很有些来历,等以后师傅会慢慢告诉你,你一定要好好保存,切不可损毁。”李家明轻声交待着。
望舒虽有些好奇,但也知道师傅的性格,也就不再多问,时下只是认真的点着头保证道:“师傅放心,我回去就让红绡拿绳子串了,系在我的脖子上,定不会磕到碰到的。”
李家明笑着点了头,看着望舒和她手中的玉佩,目光悠远,似有无限深情。
待到上午的课程结束,望舒一回到祖母那里,就被宋太后抱在膝上亲香了半天。逗的望舒咯咯直笑。
早就来到此处的玉山公主在下面笑着说:“你这个小丫头,怎么就那么爱读书啊!我们早早的过来给你过生辰,结果你倒好,待在偏殿不出来。害得我们一番好等。”
看着兄长阿姊都在冲着她笑,望舒不好意思的抱拳说道:“怪我怪我!一会儿大家多吃点儿长寿面,我们一起活到一百岁呀!”
一番话逗得众人笑成了一团。
得了大家送的生辰礼后,望舒笑嘻嘻的抱着一大堆的礼物,眼睛都眯了起来:“永嘉今天可是发了财了!今天的面,绝对管够!”
一副小财迷的模样,连李璟都被逗的笑岔了气,直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阿娘啊,我好好的女儿怎被您教育成了一副贪财的样子?”李璟笑着看向了宋太后,装模作样的捂着胸口“痛声”说道。
宋太后也笑的拿帕子捂着眼睛,摆着手说:“这可别赖我!定是遗传!遗传!”
钟皇后和何婕妤等人,也都被逗的笑出了眼泪。
看着众人的样子,望舒心里暖暖的,以前的生辰,虽也有阿耶和阿娘会进宫来,但是兄弟姊妹如此齐聚的生辰,这还是第一个。只是少了阿翁,望舒心里又觉得有些空落,但很快又打起了精神,世事难两全,得失总相伴。二师傅总说的平常心,自己还是需要好好修炼一番。
和众人好好闹了一场后,望舒心满意足的又开始了下午的武课学习。但今日的武课似乎和往日又有些不同。
常常没正形的三师傅,今天格外的严肃认真。
平日里的出场不是飞出来,就是忽然跳出来的,今日却是走的正道。
潘扆双手背在身后,面色认真的看着望舒说道:“公主跟着为师,已有差不多两年了吧。”
望舒点头回答:“是快有两年了。”
“当初为师说过,三岁习武太小,要等到五岁方可。这两年也就是带着你跑跑跳跳的,你可怨为师?”
“徒儿不敢。师傅自有师傅的道理。”
潘扆点了点头:“眼下,你已过了四岁生辰,身段也比同龄人更高些,差不多是时候开始了。”
闻言,望舒惊喜的抬头看向潘扆,兴奋的说道:“师傅,我真的可以开始习武了吗?不是还没到五岁么?”
潘扆点头笑道:“可以了,这两年公主的基础打的很好。但是,武道一途比你想的还要辛苦十分,甚至百分,你可做好准备了?一旦开始,师傅可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望舒长舒了口气,认真的说道:“师傅放心,徒儿绝不喊累。”
“好!”潘扆取出了两个布袋递给望舒,“不过今天毕竟是你生辰,师傅还是要送你生辰礼的,拿去。”
望舒好奇的接过布袋,入手沉甸甸的,布袋没有开口,细摸下去,里面竟然装的是满满的沙子。望舒郁闷的看着自己的师傅抱怨道:“师傅,这是什么生辰礼啊?莫非是金沙不成?”
潘扆哈哈一笑:“这可是好东西,师傅费了一晚上的功夫给你亲手缝制的,你把它绑在腿上,每日里绕着这演武场跑,今日十圈,以后每日里递增,你就会发现它的好处了!”
望舒撅着嘴巴,看着这花花绿绿的布袋,四周是歪七扭八的针脚,叹了口气:“师傅,您这也太糊弄人了,好歹针脚齐整些啊!还有这配色,您是去哪儿找到的这些花布啊?真是难为您了!”
潘扆朝着望舒的脑袋上弹了一下,疼的望舒捂着额头后退了好几步。
“少废话!绑上,跑步去!”
望舒郁闷的看了一眼潘扆,只能认命的把丑兮兮的花布袋子绑在了自己的小腿上,抬脚时差点儿没骂娘。真是小看了这沙袋,入手还算能接受,可是真绑在了腿上,那重量可是相当可观。
但已经放了大话的望舒可是绝不能认输的,只能使劲儿迈着步子,绕着演武场跑了起来。
其实望舒的身体这两年在潘扆的刻意锻炼下,已经比同龄的孩子要好上许多了。但是在这样的重量加持下,望舒依然觉得双腿就如灌了铅一般,堪堪跑了一圈就已经开始喘了。咬着牙坚持着跑下了第二圈、第三圈......中秋节过后,天气明显已经开始凉了,但即使如此,望舒也已经一身的汗水,连衣物都被汗水浸湿,粘在身上,剌的皮肤都开始痛了。
第四圈后,望舒的腿已经开始抬不起来了,几乎是在地上拖行,速度也慢了许多,潘扆在旁边慢条斯理的走着,都比她要快上许多。
“哎呦,这才刚刚一半啊!”潘扆嘴里叼着根泛黄的狗尾巴草,歪嘴笑着道,“还行不行啊?我的小公主?不行就算了哈,女孩子嘛,学武本来就难,要不我和太后回禀一声,咱们还是绣花吧!”
望舒听着潘扆嘴里一句一句的话,却连瞪他一眼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缓慢的前行着,眼睛盯着前方,似乎在燃尽生命之力一般的努力着。
潘扆见此,其实也心有动容。对于这个意外收的小徒弟,他是真心疼爱的,这两年每日里的相处时光,几乎点亮了他原本已然心死的枯燥生活。如今看着她如此,自然心疼极了,但想想这乱世,想到自己妻女的结局,最终还是忍了下来,狠心说道:“还有四圈,不跑完的话,以后还是别学武了,省的学不成,反而丢人!”
望舒抬起胳膊擦拭着流进了眼睛里的汗水,咬紧了牙关,此时的她,几乎已经感受不到双腿的存在了,只是凭着意志机械的向前挪动着。
因为潘扆向来不允许红绡和慧行等人的靠近,所以每次和望舒一起在练武场时,身边都是没有人的,毕竟以他的功夫,这皇宫里还没有第二个人能威胁到他。所以宋福金也从未担心过望舒的安全,也就默认了这样的安排。
所以此刻,望舒只能一个人艰难的向前行进着,耳边只有三师傅那“烦人”的声音。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什么能打扰到她。
“还有两圈。”潘扆似乎已经不再跟着她了,但是这恼人的声音却好像总在她脑袋上面盘旋。望舒没有力气抬头,也不知道这声音的方向到底在哪里。
“哎呦,剩一圈了呢!”潘扆的声音又来了。这次望舒看见了,在她面前晃过了一片衣角,青色的道袍,是她三师傅的标准着装。除了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身上不伦不类的披了一件紫色的宫装外,其余的时候,都是这件青色的道袍,洗得泛白的衣角,配上他下巴上稀稀拉拉的小胡子,看着就好笑。
不过现在的望舒却是一丝一毫的笑容都挤不出来。最后一圈,她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在到达终点的那一刻,天旋地转……再睁眼时,眼前一片青色,“哦,还是三师傅那身道袍,应该是他接住了我吧。”晕过去前的最后一刻,望舒这样想着,然后放心的扭头,栽在师傅怀里,睡了过去。
等到望舒再次清醒过来时,眼前是宋太后担忧的目光,似乎还听到了不远处红绡委屈的哭泣声。望舒挣扎着坐起身,笑着说道:“阿婆,我没事。”
宋太后见望舒已醒,目中渐渐清明,点着头说:“你三师傅说,等你醒了,就把这个盒子交给你,这才是他给你准备的真正的生辰礼。”
望舒闻言,好奇的看向了青萝手里捧着的木盒,点头接过后放在腿上,随着双手的打开,望舒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盒子里赫然躺着的是一把锋利的宝剑,剑身轻薄如蝉翼,却通体漆黑。望舒小心翼翼的拿起宝剑,轻薄的剑身颤颤巍巍的,随着望舒的动作竟然还发出了铮鸣之声。
这,竟然是一把软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