籽月没有离开,她也不知为何,只是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这才在姑苏停留了几日,是瞒着谢延的。
或许,也可能是,在谢延私宅,她无意间瞧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怀疑的影子一旦种下,便再也挥之不去。
又过了几日,一顶轿子从谢府而出。
是酥衣独自一人,上了灵隐寺。
这些日子,谢延对她温柔体贴,事无巨细关怀入微,可心头,那隐隐的不安,就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消散,所以,她选择去向佛祖祈求。
身边的小侍女凝秀,自她受伤醒来,便侍奉在她左右了。
凝秀瞧着一脸虔诚的女郎,声音天真烂漫:“娘子,这是您为公子所求吗?”
酥衣瞧着手中的平安符,笑容羞涩:“是啊,是我为谢郎求的平安符。”
“公子一定会十分开心的……”
……
谢郎?
平安符?
这分明是妻子为丈夫所求的平安符,女郎为何会为谢大人求呢?
籽月是跟着她们上山进庙的,她心中已是一团乱麻,分毫的思绪都理不清,女郎怎么会莫名其妙和谢大人扯上关系呢?
毕竟,女郎失踪后,她因为相信谢大人的为人,立刻就找到他寻求帮助。
难道说,他一直都在骗自己?
籽月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急跳,双腿发软,走的又急又紧张,无声无息跟在不设防的酥衣身后。
出寺庙的时候,仿佛是遇见了熟人,一道响亮的女声响起:“酥娘子啊,你可真是好福气呦!你家郎君对你是真真的用心呐,这不,今晨还在我店里买了好些布匹,他亲自挑的,说是要为你裁衣。”
这是布庄的老板娘,谢延带着她去过几次,一来而去便与这老板娘熟络了。
“姐姐莫要笑话我了,”酥衣笑的温温软软:“夫君本就是个细致的人。”
这话一出,籽月如遭雷击一般,秋日金色的暖阳懒懒洒在她肩头,可籽月却犹坠冰窟,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寻到女郎时,她会是何种模样,何种境地。
不管女郎当时是否刻意抛下自己,她都不会在乎的,她宁愿死缠烂打的跟着她,抱着她狠狠大哭一场,把半年来的苦楚,一个字不落的倾诉给她。
因为她的女郎,是那么的温柔善良,而且最是心软,听自己说完,她一定不会再狠下心抛弃自己了。
可如今这一切远超她的预料,女郎竟然就在姑苏,瞧着一切安好,可就是不知是哪里有些不对劲,神色、状态,都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而且……似乎还和谢大人有关?
女郎如今的神态、语气,皆是她以前从未见过的轻松与安逸,从她口中得知,他已经有了丈夫,难道,是成亲了?
一个可怕的想法从她脑海中升腾而起,籽月只觉心痛如绞,她顿住脚步,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她脑海中的想法是真的,那么……一切就都乱了,乱了!
女郎当初失约,是不愿意再见到自己了吗?究竟是因身负重伤无力寻找自己,还是,她真的……不愿意再与自己同行?
可是,她并不是能狠心抛下自己的人啊。她不是因为自己跋山涉水受尽苦楚,而女郎却再次安逸快乐而伤心,她唯一的伤心是,女郎竟真的选择抛弃自己。
酥衣与老板娘寒暄了几句,便打算离开了,可刚往前走了没两步,就看到不远处的日头下,站着一女子,她定定的望着自己,一动不动,面色惨白,情况好似不太好的模样。
不知为何,这女子的模样,让她心头升腾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她身材比一般女子略高大,却十分消瘦,甚至有些瘦骨嶙峋,整个人病怏怏的,瞧着很不精神。
酥衣视线落在她脸上,思索着,可脑海中,却仍是一片空白。
她在这里住了许久,从未见过她,瞧着不是本地人士,可是那种莫名的熟悉感缠绕上她的心间,无论如何都无法消散,是不是,她们在很久以前,见过呢?
酥衣又往前走了几步,见她还是一动不动的站着,眼圈红肿,瞧着十分可怜。
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不知为何,瞧见她这样,酥衣内心莫名升腾起难受的情绪,自己也跟着眼眶发酸委屈起来了,胸口闷的厉害,她问向一旁的老板娘。
“姐姐,你可见过那姑娘?”
老板娘这才转了身,仔细瞧了一番,走到籽月面前:“你是何人?怎的站着这里哭呢?可是来寻亲的?”
籽月泪意滚烫,小声:“是……我是来寻亲的。”
老板娘是个善良的人,瞧着这姑娘实在可怜,将人拉到一旁的阴凉处,立刻询问:“好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要寻的人叫什么?可是在我们这处居住?我在这里做些小本买卖,熟人多,可以帮你找找消息。”
籽月抬眼,含水的眼眸对上了酥衣好奇打量的视线。
她说:“我叫籽月,我是来寻我家女郎的。”
“你家女郎……”老板娘问:“那是否寻到了?”
“看样子是还没找到人。”有热心肠的婶子,给姑娘端了水,热心帮忙。
“可真可怜,那你家女郎……可是走失了?”
可大家问话间,却见籽月一双眼盯着身后的酥娘瞧个不停,愣愣的,半晌也不曾回话。
“欸,姑娘,你若是真想要寻人,也可以和后头那位娘子讲,你可知,这位娘子的夫君是谁?”
老板娘是有意捧着酥衣,高声:“酥娘的夫君,可是朝中大官呢,在咱们这姑苏是数一数二的人,他一声令下,什么人找不到呢?”
籽月又落泪了,眼眶红肿更甚,哀伤的瞧着酥衣。
她不明白,女郎为何不愿意与她相认呢?她用这样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是真的,再也不想同自己一起了吗?
“女郎,”籽月决定不再藏着掖着,她就是死缠烂打,也不要再离开女郎了:“是我啊,我是籽月啊……”
“您怎么……怎么不叫籽月呢?”
闻此,酥衣黛眉轻皱,这姑娘认识自己吗?
她努力回想,可脑袋又开始疼了,令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是老板娘立刻扶稳了她。
稳了心神,酥衣朝小姑娘伸出了一只手:“你认识我吗?”
“不知为何,从我刚才见你的第一眼起,心里就难受不已。”
籽月哭着扑过去,紧紧抱住女郎的手:“是我啊,是我啊……我是籽月啊……”
酥衣叹了口:“对不起,我受过一次伤,以前的人和事,都不记得了。”
“你,我好像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