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倪酥面颊滚落,一双春杏眼,此刻已经写满了痛恨和失望。
“我如此厌恶你,又怎会留下那孽种。”
一只大掌猛力钳起她的小脸,几乎将人钳离床榻:“我给你一次机会,收回这句话。”裴郁贴近女郎痛苦的娇颜,阴测低吟。
女郎泪水似断了线,却死死咬着唇瓣,微侧过脸去,固执地不愿看他。
铁臂猛地松开,女郎狼狈的跌落下来,裴郁凤眸中涌起疯狂的偏执与狠戾,有力的大掌从后面抓起她脑后的乌发,让那张令人魂牵梦绕的脸,被迫仰起。
他艳俊绝伦的脸贴上她的,不顾黏腻的血迹,薄唇在那洁白小巧的耳畔阴森吐息:“皇嫂,我带你去见识真正的地狱。”
裴郁手掌发力,将女郎一把拎起,带出了大殿。
守在外头的侍卫还未来得及行礼,裴郁已经带着女郎大步离开了,那浑身上下的暴虐气息,给人以凌迟的压迫感,侍卫身子僵硬紧绷,低下头,不敢再跟上去。
倪酥咽下喉间惊恐的叫声,踉踉跄跄,被男人裹挟着往麟德殿方向而去。
雨彻底停了。
倪酥恍然发现,裴郁竟将自己擒到了大明宫最高处,囚笼一样华美的大明宫,繁云破后,素月冷冷,一弦金钩。黑夜,叫它清寂如一张张单薄幽暗的剪影重叠着,白日的气势巍峨不见,只剩不寒而栗的愁云惨布。
下头,百十张陌生的面孔,显现在火光里,皆是首辅麾下的金吾卫,手持火把,将软禁太后的慈宁殿团团围住。
气氛有短暂的僵滞。女郎眸间慌张四溢,她用力攥紧裴郁的衣袖,呼吸沉重,质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那火把烈烈燃烧,四下里阗寂无声,静得甚至能听见暗夜中火粒子随风摇弋的轨迹。而一切的始作俑者,他就静静地睥睨着,面颊在火光中忽明忽暗,眉间戾气横生,好比索命的恶灵。
倪酥明白了他的意图。
身子迅速僵硬,面颊苍白如纸,发着抖,她难以相信的摇头,恐惧席卷全身,猛地回头看向男人:“不……不……你不能……”
裴郁没理她,面颊寒凉似冰,喝道:“传我命令,放火!”
话罢,霎时间就浓烟滚滚火气冲天!
倪酥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幕,杏眼通红,她握住了裴郁的双袖。他甚至有些惊讶,平日里柔弱无骨的女郎用的力气竟会如此之大,几乎要把他的衣袖攥破。
“裴郁,叫他们停下!快叫他们停下!”
“刘家已倒台,我倪氏更是你的手下败将,姨母已经是孤立无援,你杀了她,没有用的!没有用的……”
裴郁薄唇扯出一抹冷笑,双袖一摆,挥开她的手。
楼下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倪酥早已被泪水模糊了视线,心中是忍不住的恐惧与绝望,固执的抓紧他的手,语气中有了哀求。
“大人,一切都是我的错,求你大发慈悲,放我姨母一条生路吧!”
裴郁俊颜缓缓凑近,笑意疯魔却又温柔,可落在倪酥眼里却不啻于地狱阎罗。
“皇嫂,你也该长长记性了。”
然后,他将女郎拉起,猛地调转方向,自后拥住她,面颊贴近那柔软香甜的颈窝,阴险轻柔低问:“看到那大火了吗?”
“始作俑者是你。”他轻轻咬着她的耳畔。
“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这份因果怨债,得咱们一起背。”
“放过他们!放过他们!求求你……”女郎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浑身颤抖的已经不成样子。
“这就受不了了?微臣还没让你亲眼看着太后去死呢。”裴郁搂着她,继续在她耳边细细低语。
“疯子!”倪酥惊呼一声,猛力推开横在肩上的手臂,拼尽全力就要向城楼下奔去!
“放开我!你给我放开!”可裴郁紧紧是铁臂轻轻松松一捞,就将她的身子再次牢牢制住。
“你混蛋!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我恨你!我恨你!”倪酥泪流满面,疯了一样不住的捶打他。
裴郁钳住她的下巴,凤眸邪气逼人,直叫人头皮发麻:“为什么?为什么你在乎所有人,就独独不肯在乎我?”
权利争夺,兔死狗烹,每一阵杨柳风与杏花雨中都带着重重杀机与诸多野望,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所以,对于敌人,永远不能留分毫生机。
不然,死的人就会是他。
“不!你根本就是个畜生!你不是人!”女郎痛哭失声,浓烈到叫人窒息的血腥恶臭扑面而来,混杂着撕心累肺的哭泣,让她忍不住干呕起来。
大火越烧越旺,浓重的黑烟冲天而去,与黑暗阴郁沉闷的天空融为一体。
倪酥跪倒在高台之上,无能为力,目睹亲人惨死在烈火中,她哭哑了嗓子,身子抑制不住的颤抖,五脏六腑都是疼的,疼的她恨不得去死。
这么疯狂的、可怕的、残忍的人,恐怕只有阿鼻地狱里才会有吧……
一声利剑出鞘的清脆,银光若白玉突现,倪酥腾得一下拔出他腰间的长剑,径直就朝雪白的纤颈前抹去!
“酥酥!”
裴郁惊喝一声,出于本能果断推开她,震飞了女郎手中的长剑。
倪酥身子不可抑制的一歪,头却撞在了石柱之上,男人大步上前,将人拥入怀中,查看伤势,人已经是情绪崩溃后接近于虚脱,白玉釉似的纤颈前多了道浅浅的血痕,有细微的血珠子渗出。
“杀了我!有本事你把我也杀了!”女郎面色白的骇人,乌发凌乱,衣袂翩然,雪白粲艳的一张脸上神色决绝,眼中再无一丝微芒,似反抗似饮泣。
裴郁早已敛收了眸光中的情绪,取而代之的是冰凉凉的冷血。
诡异的静默过后。
裴郁古怪至极的轻笑了声,俊眉微蹙,不知在想什么。然后,视线却渐渐疯狂起来,瞳孔微扩,裹挟着一丝不可查的兴奋,薄唇轻启:“好啊,真好啊……”
他长指钳住那张紧绷的,对自己充斥着滔天恨意的小脸,缓缓靠近,低语。
“不巧……”
“微臣,最爱贞洁烈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