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本不是粮仓!
甚至不是一座真正的房子。
我正站在一段悬空的铁制楼梯上,一旁是铁制扶手,另一旁是平台,头顶不远处还有另外一个平台,这两个平台的面积和粮仓那个观察平台大小差不多。
铁制楼梯、铁制扶手、平台,所以我把这里当成了粮仓。
人类果然要收到惯性的影响,又常常受惯性所害,正如此刻的我。如果我早就能分辨出这个空间的真是面目,没准早就逃脱了。
平台到地面还有二十几级台阶,和我之前体验到的一样。
我顺着台阶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地面,环顾四周后,顺着已经不那么旺的火焰之间的空隙往外冲去。
居然想把我困在这里,开玩笑!哪个傻子?那个仗势欺人的朱莉?那个不懂知恩图报的白眼狼廖伟杰?那对不知廉耻的翔太和亚美?那个约等于抢劫犯的瞎子马斯克?还是那个有个好爹的死肥婆秋萌萌,她不是死了吗!?叫这么个萌名字,她也配!
不管你是谁,你的计划马上就要落空啦,哈哈哈!
我加快了脚下的速度,身体也兴奋地前倾。
我感到,就快到边缘了!
再加把劲就……
当啷!
我的鼻子重重撞在什么东西上,我忍着剧痛,伸出双手摸索,感受到眼前,是一面有弧度的、看不见的墙。
我知道这是种耐火的透明材料,我们科研部门也参与过这种储藏容器材料的研发,正在申请专利。
周围的温度逐渐降了下来。放眼四周,大概是因为燃料燃烧带劲,是火焰渐渐褪去。
这让我完全看清了环境。
我的脚下,是一个直径二十米的地板,有点像石头,又有点像橡胶的材质。以圆形地面为底,向上伸展出透明的墙壁,整个空间呈圆柱体。
具体多高,上面有没有封顶,我不确定。
我就像,被放在,一个巨大的,透明罐子里。对,像一个透明的粮仓。
而这“粮仓”被放置在海上一座小岛上,耳边传来阵阵波涛声,和海鸥聒噪的鸣叫。
且慢,有个不对劲的地方。
虽然之前听不见看不着,但我确信自己下了很多级台阶,而我向上望去,台阶也只剩一跑了,也就是说,这个大罐子中,只有两跑楼梯。可我真的确信自己下了至少六跑楼梯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不,现在可不是研究这些工程问题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快点逃离这个鬼地方,回到厂里去。如果我没有在这里浪费时间太久,我记得今天晚上还有一次务虚会议,我是要做重要讲话指示的,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得想尽办法,逃回去!
我望向远方,隐约能看到大陆的边沿,这让我大大松了口气。
目测陆地在离我这里至少两公里的地方。脚下这座岛的面积,比我脚下的圆形地板宽出不到十米,像是这个圆柱形玻璃盒的底座。
我沿着底座慢慢走了一圈,手轻轻扶在仍然发烫的玻璃壁罩上,不时推动几下,试图寻找类似门的出口。
似乎没有类似出口的东西存在。
当我转了第二圈后回到原地,失望浸没了我的情绪——根本没有类似门的东西存在,没有任何缺口。
我使劲浑身力气四处踹着玻璃壁罩,想生生弄个缺口出来,哪怕裂缝也好。
这个鬼罩子不为所动。
这太折磨人了!我坐在地上,像无助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拼命抹着眼泪。
失明失聪时,起码还能期盼着,自己最终成功来到粮仓一层,从大门走出去。现在,一切现实摊在眼前,反而令我平白承受的现实的折磨。
哭了一阵子后,我冷静下来,抹了抹鼻涕,鼓励自己振作。
我仰头向上看。这大玻璃罐子不是普通建筑,出口不一定在地面啊,对吧。
于是我沿楼梯上行,沿途不放弃用力敲击着玻璃壁罩。
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沿途不会有出路的。
事实也印证了我的预设。
不过,我的重点其实放在了顶层——这个大玻璃罐子大概率没有顶棚!以我的专业来看,这种结构的大构筑物,想用同样的透明材料做顶,简直痴人说梦!我荣升厂长后,原来的科研部门有个小伙子,专门研究这种材料容器一体化的,完全就是在那做空中楼阁,被我训斥过好几顿。年轻人,要踏实!而他,心气儿太高!后来据说他取得了阶段性成果,我懒得看,看那种没有踏实论证、详尽分析的所谓“技术”成果,就是浪费时间,就是在给我们科研兄弟们抹黑!
我沿着楼梯,继续向天空走去。快到顶时,我激动极了。成败在此一举!
我向上伸长了胳膊,高高踮起脚尖——毕竟没有顶的话,我可是什么都碰不着的。
乐观点。我对自己说。
可还没等我的脚踮到极限,我的手指就触到了阻力!这该死的透明顶!这是个封闭的罩子,不是露天的筒子!
我跳起来用力锤着顶棚,撕心裂肺地叫喊。
换来的是海浪声依旧。
正当此时,脚下的楼梯动了起来。它以非常巧妙的路径向下旋去,而处于低层的平台和楼梯却一齐向上旋来。两跑旋转楼梯,就这样换了上下位置,并巧妙地重新衔接。而我没有任何体感,我感受不到楼梯动了。
我的疑惑解决了,我跑了那么多跑楼梯,其实依然在这两跑楼梯之间穿梭。
一种令人不安的声音想起,轰隆隆,从地下传来。
随着声音越来越大,脚下的地面分开一个缝,向两侧裂开。
海水滚滚涌入。
我赶忙顺着楼梯往上跑。
随着海水涌入的,还有金属床、蛇的尸体等等……之前折磨过我的道具,一一浮了上来。
海平面在上升……不,是我所身处的这个大罐子,正在下沉……
逃到顶端时,镶嵌在顶棚的一个小黑点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盯着它仔细看,终于明确那是一个微型摄像头。
也就是我之前被捉弄、折磨的全部过程,以及我在这个过程中因恐惧和愤怒愤怒而展现出的丑态,全部被摄像机记录下来了!
与摄像机联网的终端,又是什么人,正在盯着屏幕,幸灾乐祸……
直到海水淹没我双眼,我还是没能从那些回忆中出现过的混蛋们,找出最可能的那个人。